四十二年前,我走出校门,进入单位,个人身份转眼间从学生转为“干部”。随着个人身份的秒变,我在心里的自我定位也瞬间改变,满以为从学校进入社会,就是名副其实的成人标志,但心里的自信,掩盖不了稚气未脱的学生气,所以,从单位领导到同事,都不约而同地呼我为“小黄”。以“小”代名,我初始还有几分不适应,历经十年寒窗之后,怎么转身又变“小”了呢?但转念一想,不论是论年龄或是资历,在单位,我理所当然应属“小”字辈。很快,我就习惯了这种以“小”相称的交流氛围,并自我陶醉于这个亲切而和谐的团队中。
入职不久,对经办业务入门不深,领导就委我以要害岗位的重任。工作对象的资金进出、年度的决算报表都要由这个岗位签字才能“放行”,我渐生了“一字值千金”的神气。尽管我的字迹奇丑,但在票据背面上的签字、在报表审核栏的意见,效力似乎不小。更有甚者,个别目测年龄比我大者,因拜托我签字,而尊称我为“老黄”。幸亏我当时清醒地认识到,别人违心地称我为“老”,其实真心尊的是我所在的岗,否则,我不知会情不自禁地“飘”向何方。
随着年岁的增长,单位年轻员工的陆续加入,我在单位的身份角色也悄然地由“小”逐步向哥、叔层级“晋升”,有的为了省却“哥”、“叔”间的辨别麻烦,干脆折衷而不失礼节地尊称我为“老黄”。我在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们对我以“老”相称的尊称的同时,在心里不由惊愕:参加工作40余年,怎么从“小”到“老”犹如弹指一挥间那么快?于是自觉地把自己置于“老”的状态,从身态到心态,都开始了无形的转换。
周末,在镜中目睹自己白发苍苍、头童齿豁的模样,自知逐梦的时代已经结束。为节省有限的书架空间,特把早年为逐梦而购,最终被束之高阁的专业书籍下架。
原以为把旧梦“摇”醒,没有了逐梦的困扰,可以心无旁骛地过清心寡欲的“老”年生活了。殊不知无意间撞入一文学平台,犹如进入另一崭新世界,特别是侥幸加入中国散文学会后,原来以偶登文稿以篇为单位而沾沾自喜的我,面对学会中作品以部、集为单位的文坛大家,顿觉自己如尘埃般渺小。此轮由“老”到“小”的角色切换,时长还不足一秒。
退休前,友人对我关切地问道:“你没有什么业余爱好,退休了怎么过?”我对友人的关切,笑答:“如果精力允许,我可能会更忙。”友人不解,一脸茫然,我心明白,在文学路上,我犹如少年,值得匍匐前行的路还有很长,且永无终点。新的憧憬,又让我沉入了新的梦境,早已把我“老”过的岁月抛到了九霄云外。
回眸已往岁月,我经历的年轮虽然不算多,但由“小”到“老”的反复切换经历却不少。尽管导致这种切换的动因众多,但我认为心理定位极关键。人老心不老,快乐知多少。我庆幸在我的职业寿命终结后,又浑浑噩噩地沉入文学梦乡,且自知是涉足不深的“少年”。
搁笔,我仿佛又从“老”秒变到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