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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白鹿原

  • 作者:类猿人911
  • 来源: 电脑原创
  • 发表于2025-03-30 11:3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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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江南的乡村是小桥流水人家,我的故乡是黄土高原烈烈的风,风中流响着高亢的秦腔。最近播放电视剧《白鹿原》,《白鹿原》是陈忠实先生的小说,电视剧把小说形象化了,让民国时的白鹿原活了过来,乡俗乡情乡音,土地麦子牛羊,场院碌碡(liù zhou碾场的石磙子)麦笕垛……我的故乡在白鹿原,蓝田孟村,就是陈忠实写的那个“仁义村”。

      我是在白鹿原出生的,我今年已经六十五了。入夏,在开镰收麦的那一天出生,我妈生我在老宅。我满月的那天母亲就抱着我进了省城,我的舅爷和我的父亲在城里,母亲讲是坐马车进的城,是我们村的车夫冷娃叔赶的车,进了城东门外车马店歇的脚……从此,我成了城里人。虽说没有在白鹿原生活过,但我年年回去。那些年,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在,如今,老宅老树老坟在,走惯了的路,吃惯了的水,那一风一雨,一门一槛,都是那么熟悉,成了我安放灵魂的去处。

      安徽卫视每晚播出两集《白鹿原》后,有一个节目叫《“原”来如此》,解读白鹿原的故事。有一期讲朱先生,原型是白鹿书院的讲学的牛举人牛兆濂,白鹿原上的一个大儒,通今博古,能掐会算,节目中说到白鹿原农家常用的一件器物,“泥屐”,主持人说“泥屐是泥做的,易碎,遇雨则烂。一日,朱先生穿着泥屐行走在村巷,乡党们都笑他,大太阳的穿泥屐?谁知,未晚,大雨倾盆,地里的麦子都毁了……村民们方大悟,原来朱先生穿泥屐是在提醒他们呢。”主持人并不懂泥屐,他说错了,泥屐并不是用泥做的,而是木的,雨雪时,当套鞋使用,以防打湿鞋袜。唐颜师古《急就章注》:“屐者,以木为之而施两齿,所以践泥。”在我的记忆里,那泥屐就常摆放在院里的廊檐下,如同檐下常挂着一领蓑衣几双草鞋几把镰刀几串红红的辣椒……电视剧《白鹿原》一点点拨亮我的尘封已久的记忆:打麦的土场四周高大的麦笕垛;饮牛的涝池,涝池四周浓郁的柳树,知了一声高过一声鸣叫着;白天,是灶房里婶娘扑挞扑挞拉风箱的声响,夜里是舅爷家的窑洞里传来的哗来哗啦声响,那是牛吃草牵动铁链磨擦槽头的声音;村头那棵古老的皂角树下男人们三三两两蹲在树荫下端着老碗吃着午饭,唠着隔壁的恶婆婆昨夜打儿媳妇,唠着地里的收成唠着来自省城的传闻。“丢两方吧?”或是端着碗,却在地上划拉出一幅横五竖五的棋盘,两个老汉用土块和草棍做“子”玩起“狼吃娃”,又叫“丢方”;逢五逢十孟村镇有集,赶集的人群摩肩接踵,街市两旁,铁匠铺叮叮当当炉火通红,猪肉棚,饸络摊,卖油糕卖凉粉卖火烧的高声吆喝着生意,戏台上秦腔《铡美案》正在唱着,曲调高亢悠长……农民们背着手悠闲地逛着集市。你走上白鹿原,悠悠的长风广阔的麦田从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叫声……你顿时心旷神怡地舒展起来,觉得呼吸都是一种甜美的享受。

      记得以前,回到白鹿原,一路上呼叔叫婶地同遇到的乡亲打招呼,问一声“吃了没?”“下地啊?”也记得,在老一辈的嘴里,把镇政府还是叫“乡公所”把西安市叫“省城”把干部叫“衙门人”。烟熏火燎黑了墙,来年用沟里淘出的白土涮新。擀一大案宽面,浇上油泼辣子,油汪汪地招待远道来的客人。起早,鸡叫头遍,踩着露水去官道上捡拾牛粪。冬天,农闲了,乡亲们火炕上腿一盘,叼着烟袋锅子,开口闭口还是说“隋唐演义”说“三国”,讲“白鹿”的传说和“白狼”的故事……

      往事如烟,恍若隔世。如今,年轻人外出打工多在城市安了家,农村败落了,萧条了,虽然家家盖起了新楼房,几乎家家有了小轿车,可是集市没有了村庄没有了土场没有了涝池没有了风箱没有了牛也没有了……老一辈人也一个接一个地下了世,走进村子,你看到的是静悄悄的冷清,冷清得几乎没有人烟。白鹿原如今也搞旅游,城里人带孩子驾车上原去樱桃园摘几斤樱桃,吃一顿当地小吃,农家乐院子里摆设的几个木车轮一扇石磨盘挂一旗酒幌,如失魂的纸扎,人们已经回不到从前的白鹿原了。这恐怕就是文人笔下的乡愁吧,这是另一种乡愁,不是离开而是逝去。逝去的还有我的母亲,她老人家在西安病重弥留之际说的是“回家……”,我们把母亲安葬在老家原上的鲸鱼沟畔,鲸鱼沟隔出了南原和北原,母亲身靠北原,南望秦岭,蒹葭苍苍,云起雁鸣。

      一日,在江山文学的菊韵社读到文友唐柳老弟的古风《纪念祖父歌》,时值他的爷爷诞辰110周年。我留言:“拜读,好文字!先向尊祖父致敬,先祖铁肩道义,后辈妙手文章。我便忆起我的爷爷……”我祖上的家是在我爷爷的父亲,我太爷手里发起来了,有着几十亩好地,有着一挂马车,有着自家的池塘树林,雇有短工……村里老辈人常讲“你太爷忒能干,打得一手好烧饼。”我并不知道他老人家的名讳,大概他是个厨子。“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蓝田出玉也出厨子,世传蓝田的“勺勺客”,他们揣一把炒菜的大铁瓢走天下。我的爷爷呢,绝没有唐柳老弟的爷爷“做矿工闹革命”那么荣光,却如余华小说《活着》里的地主少爷福贵,游手好闲,吃喝嫖赌,蹲过县大獄,买完爷孙田,败落了家业,恓惶了人心,白鹿原人呼之“老曹”。这“曹”字并不是姓,而是我们白鹿原上乡党对“好享受懂享受”滋润人的戏称耳!也是因祸得福,不久,土改了……这一生,我庆幸的事,一是我家土改时阶级成分定为贫农,二是,我一生下来就进了城。这一切都和我的爷爷有关,我得感谢他,因为无形中他用手搬动了命运的道岔,改变了我人生的轨迹。我的爷爷叫胡奉仓,戊戌变法那年生人,十年后就辛亥革命了……他活得太久了,活得太老了,九十九岁的那年,无疾而终,他是在睡梦中辞世,老在了老宅的土炕上……随后是我的奶奶我的舅爷舅奶我的婶娘,他们先后离去了。今年,老父亲也九十三了。我看见《白鹿原》电视上的人,一个个多像他们啊,灰头土脸,一脸沧桑一身劳苦,几乎,就是他们,他们一个个在屏幕上活了过来——在吆着牛耕地在顺着风扬场,在月光下的涝池边槌洗着衣裳,伴着呱呱的蛙声。

      我家门前有一棵高高的椿树,石阶黑门高门槛,门前右首蹲坐着一尊石碾子,因为门前就是自家一片不大的土场。我的奶奶是个小脚女人,似乎,今天,奶奶知道我要从城里回家 ,“我娃回来了!”还是我奶奶的声音。似乎她还在倚门守望着,夕阳下,爷爷背着手肩上搭着褡裢,褡裢上插着长长的烟袋锅,走过五十里土路,领着我走进村子,走进炊烟……

    【审核人:凌木千雪】

        标题:我的白鹿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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