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正定作为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名胜古迹众多,享誉国内外。每当节假日来临,南城门、历史文化一条街,人头攒动,游客、车辆川流不息,沿街大小商铺、汉服租赁店、特色美食店、国营私营旅馆、民宿,生意兴隆。
大街旁边的民居小巷,干干净净,各类建筑外包装古色古香,典雅美观。公园、广场,果蔬店,理发店、服装店、修车店、肉食店、文具店、药店,随处可见。居民的日常生活,十分便利。
昨日,漫步在街头,走进小巷,偶见一家店铺,门板上写着“加工面粉”几个大字。
“哎呀!你们有面粉机,加工小麦吗?”爱人询问。
“加工啊。我们用机器直接加工,没有任何添加剂,加工后取走。”商家回答。
“我们下午来。可以吗?”
“可以呀。没有问题。”
难忘,两年前的麦收时节,我们来到郊区一村庄附近。收割机刚刚完成作业,田地里剩下一些零散的麦穗。越是临近垄沟和道路旁的树林,收割机难以到达的地方,倒伏在地面上的麦秆、麦穗越多。天上乌云翻滚,凉风也刮了起来。
我们迅速开始捡拾小麦。收获满满!回家后,用剪刀剪下麦穗,放在纸箱子里,用擀面杖的一端,反复锤击,掉下来颗粒饱满的麦子。用簸箕除去干皮,在阳台晾晒颗粒,一两天翻一翻,让麦粒均匀得到日照。干透之后,装在了袋子里。
麦粒,不是麦粉。不是水果,也不是干果。也不像大米、小米可以煮熟。也不能作为礼物送人。该怎么食用啊?
我和爱人,都没有办法。在市内外的一些集市,也没有见到加工面粉的商家。问过几家粮油店和馒头铺,都说不收购小麦。
而如今,在正定县城的一小巷,偶遇一家面粉加工店!
午饭后,我躺下休息片刻,便骑着自行车,驮着那小半袋小麦,向着正定县城奔去。
“你干什么去啊?”出小区门口时,一邻居关切地问。
“我去磨面。磨面。”
自行车上的我,大声地、高兴地回答。好像自带人间的烟火气。也好像重回四十多年前的农村生活。
言语之中,几多激动、几多自豪。几多惬意!
撩开店铺的门帘,见到商家是一位很有精神的中年妇女。我解开袋子,她熟练地抓出一把,在手心揉搓一下,聆听麦粒间摩擦的声音,察看麦子的质量状况。确保没有受潮,颗粒饱满。
“很干的。麦粒不错。”
过一过电子秤。
“八斤六两。一斤五毛钱,四块钱吧。”
这么慷慨的商家!
没有问题。只要能磨成面粉,不浪费粮食,就好。
商家摁下电钮,面粉机立即运转起来,发出隆隆的声响。在我听来,这样的机器运转声,既不刺耳,也不喧嚣,而像是响彻在音乐厅上空的变奏曲、进行曲。像是来自大型的管弦乐队。那么激昂,那么高亢,那么振奋人心!
面粉机的左侧下端,出麸子。正向一侧的下端,中间的袋子,出面粉。
第一遍,多是深色的,麸子。面粉很少。
第二遍,麸子、面粉,各半。
第三遍,麸子少了下来。多是白花花的面粉,麦子做成的面粉。
商家细心地掀开盖子,把里面的面粉,全部清理出来。
麸子,是喂鸡、喂猪的。给商家吧。我想到,说到。
“那是以前的机器。一风吹。粗的。现在的麸子,是细的,也可以食用。”商家说。
她帮我用一个袋子,装好了面粉,用另一个袋子装好了麸子。
一点点捡拾的小麦,经过两年多来的珍藏、守护,一个颗粒也没有浪费,终于成为面粉。
自食其力。很有成就感!
我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农村。深知粮食,尤其是小麦,来之不易。秋后播种,发芽,如干旱需及时灌溉,过冬后返青,生长。讲究时宜,也属于抢种抢收。
孩童时期最早的记忆,是家门口来乞丐(俗称“要饭的”)时,我把家里的馒头、饭菜送去。
“要饭的,来啦。给一点吃的吧。”
中午饭前后,村庄里常有这样的殷切话语。要饭的人,或男或女,多为中老年。声音时大时小,重复几遍,在院子里能够清晰听到。人们常说,来自河南省。
在厨房里,奶奶会说,让他等一等,馒头(干粮)马上蒸好。
五六岁的我,跑去传话。
家里有新蒸的,不给旧的。有(小麦)白面做的,不给(玉米)黄面做的。
奶奶掀锅之后,我给他新蒸好的馒头,热热的,软软的,还飘着热气、飘着麦香味。如果锅里煮着红薯,也给他一块。
“有汤吗?喝一点汤。”
要饭的,隔着栅栏门递过来一只碗。
我家,会给他盛上多半碗疙瘩汤。有时,还漂浮着鸡蛋花。
“好孩子,孩子真好。”
临走时,要饭的,自言自语着。十分感激!
我当时想到,好孩子,就是能够满足别人需求的孩子。自己有饭吃,与没有饭吃的人,分享,才对。自己吃饱,别人挨饿,是不对的。
高中毕业后,我考上地区师范学校。
八十年代初,高校入学,不收取学费。给学生按月分发一定量的生活费(饭票)和医疗费(药票)。我年龄小,十四五岁,个子矮,饭量少,生活费足够一个月的伙食费。很少向家里要钱。
只是,多少天的主食,都是玉米面做成的、黄色的窝窝头。喝的粥,是玉米粥。吃的菜,多是白菜。咸咸的,浮着一点点油星。学生们排着长长的队,打饭后回宿舍里吃饭。不记得吃过白面馒头。
生活是很简朴的。但是,学习劲头很大。除了跟老师们学习之外,英语班的学生们多数购置收音机,听英语广播讲座。依然清晰记得,冬季的天气很冷,我站在教室外面的窗户下,一手拿着收音机,一手握着书,借着灯光跟读英语单词和课文。为后来的英语进修和教学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更为难忘的是,毕业前到永年县的一所村办中学实习。我与陈海同学住在教师办公室,白天老师们来这里一起备课。晚上,他们回家,我们两人住宿。
永年县地处太行山东侧的平原,也属于古黄河流域。经过数万年来的风刮日晒、雨水滋润,这里的土质优良,土壤肥沃,富含有机物,盛产优质小麦等农作物。
我们十余位师范生,在这里体验了二十一天的农村纯朴生活。认认真真备课,听老教师上课,团结热爱学生,勤勤恳恳进教室授课。傍晚时刻,在田地间散步,微风吹拂着,一路上我们欢声笑语,周围是一片片即将收割的麦田。远处不时传来布谷鸟“咕、咕”的叫声。身旁几只鸟雀“叽叽嚓嚓”,自由地飞落。收音机里播放着《乡间的小路》《垄上行》等歌曲。歌声优美,情景交融,我们那么热爱乡里生活!
村里专门安排一位师傅,在大队部食堂,为我们做饭。
与学校伙食相比较,改善了许多。
一日三餐,每一顿饭,都有白面馒头,那么好吃!
师傅做好手擀面,煮面条时,我们围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等着。看着面条在热水里翻滚。心里充满了期待。
也期待着,年年,小麦丰产丰收。顿顿,有白面馒头。经常喝上热面条。
“面粉还是热的。需要解开袋子,凉一凉。”
我带着面粉,回到家中。爱人把手伸进袋子后,非常高兴地说。
“明年,我们还去捡小麦。”
“对,去捡。我还去磨面。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