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来村,临高大地上的一个既普通又特殊的村庄,说普通,是它与临高大地上的大大小小村庄一样,村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说特殊,是九百多年前,大文豪大诗人苏东坡曾踏足其上。多少年来,苏来村因苏东坡来过而闻名遐迩,临高人尤其是文化人时不时谈起苏东坡时就会谈到苏来村。一个春意盎然的日子,我与几个朋友来到苏来村,追寻苏东坡的足迹,感受苏东坡留下的丝丝缕缕的文化韵味。
从临高县城向西走十里路,就到了苏来村。村子坐北向南,背后不远处是临高“名山”——一百九十多米高的高山岭,村前是宽阔的大田洋,一条潺潺流水的大水渠自西向东从村前流过。临高当地风水俗语称,“村庄向南水东流”乃村庄最好的坐向之一。有人说,冥冥之中,也许是因为如此,村子才迎来了苏东坡这样名闻天下的大文豪踏足其上。
苏来村苏东坡文化旧址位于苏来村前面。旧址中央是苏东坡来到苏来村时的塑像:苏东坡风尘仆仆一身疲惫却不失大家风采,一个书僮挑着书站在左边,一个仆人牵着马在其右边。苏东坡身后,是一口古老的“苏来井”,该井因苏东坡坐骑用前蹄刨土出水苏东坡指点开挖而成,故称“苏来井”。如今,井口已经修葺一新,井口旁边,两个苔迹斑斑年代久远的盛水石槽横躺着,好像在向人们诉说着那段激动人心的古老历史。
苏东坡文化旧址的简介文字写道:据传公元1097年,苏东坡被贬南下,由于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便停留在苏来村饮水喂马。苏东坡休整补给并留宿一夜后,次日启程前往昌化军(今儋州市)时,马儿像是要报村民的滴水之恩似的,挣开绳子,跑到一处空地,用前蹄刨土成坑,泉水从土坑里涌流出来,苏东坡便指点村民凿泉挖井取水,用石头垒出井壁、井沿。这口古井近千年来一直被村民饮用,直至通了自来水后才停用。井沿外侧有两块水槽状的遗石,是当年苏东坡喂马饮水的水槽。古井和水槽一直完好留存到了今天,成了活的文化遗产。
在离古井不远处的村文化室,门前是挂着一块石刻牌匾,上面雕刻着苏东坡所作的《端砚铭》。据传,这首诗是苏东坡夜宿苏来村时所创作:
端砚铭
[宋]苏东坡
与墨为入,玉灵之食。
与水为出,阴鉴之液。
懿矣兹石,君资之侧。
匪以玩物,惟以观德。
苏来村,也因苏东坡来过而得名。据传,当地村民为纪念苏东坡的到访,便将村名改为了苏来村,以此表达对苏东坡的敬仰之情。该村名已有近千年历史。关于苏来村的历史,从苏东坡到来的那一刻开始,就被赋予丰富而生动的文化内涵。苏东坡以其渊博的才学和独特的人文魅力,为苏来村带来了浓浓的文化气息,大大促进了村里文化、教育事业的发展。东坡文化,也成为了苏来村珍贵的文化遗产。
苏东坡,一个闻名中外的大文豪,在纪念古代流放海南五位著名人物的海口五公祠里,首位就是苏东坡。千里迢迢被贬海南,是苏东坡被流放生涯中叠加的一次痛苦经历。心胸开阔意志坚强的苏东坡,一次次的被贬流放,始终没有摧毁他的意志,反而让他的思想境界和才学一次次得到升华,最终成为一个闻名遐迩的大文豪。苏东坡不幸,却让海南、让儋州、甚至让临高有幸。苏东坡渡海来到海南,踏上澄迈,路过临高,走到儋州,一路洒播中原文化种子,在他的身后,这些文化种子发芽,生根,开花,结果。有了他的教诲,海南才首出进士,这件促进海南文化发展产生质的飞跃的功劳,真是善莫大焉,功不可没。虽然,他在不经意间留宿苏来村只是短短的一夜,但是,他的崇高品德,他的高尚人格,他的神奇文采,让苏来村受益匪浅,苏来村幸甚,临高幸甚!
遥想当年,公元1097年苏东坡踏上临高土地之时,临高已立县数百年(临高立县于隋炀帝六年,即公元607年,初为毗善县,后改富罗县,分出临机县,再合为临高县,而后沿用至今),其时,临高大地虽然到处青山绿水,地势平坦,土地肥沃,雨水丰沛,无奈偏僻边远,生产力低下,文化落后,文明初兴,实乃蛮荒之地。人们凭着纯朴善良本色,生活于闭塞之一隅。纯朴善良的人们翘首以盼,期待满腹诗书之文人降临,其时,苏东坡大文豪的莅临,谁人不欢欣鼓舞?
苏东坡来到苏来村之事,屈指数来,已近千年。多少年来,临高人以苏东坡在临高山山水水上留下足迹为莫大荣耀。多少年来,临高人以清朝年间刊印的《临高县志》记载的苏东坡留宿苏来村写下的《端砚铭》诗篇为依据,不懈追寻苏东坡在临高大地上留下的点点滴滴足迹,想方设法还原当时的感人情景。前些年,临高县作家协会原主席林青海先生曾写出了一部舞台剧本《苏东坡和苏来村》,让人们称颂一时。
今天,时隔上千年,我们从古书的字里行间,从临高人世代的传说中,从件件文物中,想像出当年苏东坡来到苏来村时的情景:
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夏日娇阳已收敛了它的光芒万丈、赤日炎炎的本色,涨着红彤彤的脸庞,挂在村西边的树梢上,绚丽的霞光洒满了村子的角角落落,忙碌了半天的人们,有的扛着锄头,有的挑着箩筐,有的肩上扛着犁手上牵着牛,三三两两地向村里走回来。忽然,一个机灵的孩子大声喊起来:“你们看,村口来了几位官家人!”大家循声向东边的村头望去,只见一位官家人模样的老者被一位壮硕的汉子从马上扶了下来,接着,壮硕汉子牵着马,一位年轻的后生挑着书,三人看上去一身疲惫,但是,仍迈着沉稳的步子向村前的大榕树下的人们走过来。来到跟前,三位官家人挥手向村民们致意打招呼,“叽哩呱啦”的话语,谁也听不出些什么,有些愕然,不过,大家都觉得三位官家人面目和善,尤其是其中的老者,面目更是和蔼可亲,而且还显示出一种乡下人说不出的令人敬仰的气质。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忽然一人恍然大悟般叫起来:“快去叫老爷来,他读过书,断文识字,也许能与那些官家人说上话。”不一会儿,那位机灵的孩子就把老爷请了过来。老爷和三位官人“叽哩呱啦”地说上了一阵子,才转过头来对乡亲们说:“这三位官家人从大陆(大陆即内地,海南人习惯称为大陆)过来,年老的那位叫苏东坡,是当今年代一位很了不起的大诗人,吟诗作对写文章天下有名,还是位大官员,我还曾读过他的很多诗呢。同行的壮汉子说是苏东坡大人犯了什么事,朝廷把他流放到我们临高西边的昌化军(今儋州)去。他们走了一天,现在天黑了,人累了,马乏了,想在我们村借宿一晚。”“哦,原来如此!”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道。一位上了年纪的大伯说,人家大老远地过来,路过他们村庄,他们要好好地帮人家,让人家好好地歇息一下,这是做人应有的礼节。有人提议说是不是上县里报官府,但县城临机远在七八十里外的海边(临机,当时的临高县城,在今北部湾海边马袅港不远的地方,1132年县城才迁到莫村,即现在的县城,临机后来荒废),村老爷想想后说不必了。老爷决定带三位官家人到自家里歇息,因为他家是村里的大户,吃的住的都较为宽裕。其实,他是更想让苏东坡三位官人到他家去,以便能跟大陆来的大诗人大学者好好地畅聊一番,一慰他读书人敬仰天下大诗人的心愿,沾沾大诗人大学者的文气,希望从苏东坡那里得到多多少少的教诲。
临高地方穷乡僻壤,苏来村更是穷乡僻壤,这里距离县城临机七八十里路,难得一见官家人,更不可能见到大陆来的官家人。于是,晚饭后,人们纷纷来到村老爷家看望苏东坡一行。在村老爷家里,安排苏东坡三人洗漱并吃过晚饭后,老爷正和三人在院子里一边乘凉一边促膝交谈,谈着,谈着,时不时还发出爽朗的笑声,气氛颇为融洽。过了好一会儿,老爷转过头对乡亲们说,苏大人夸咱们了,说咱们村里的乡亲们朴实、好客,这是满腹诗书的大诗人大学问家对咱们的称赞,难得呀。顿了顿,又说,刚才,苏大学士心里一高兴,还提笔写下了一首叫作《端砚铭》的诗,真叫人高兴!听说得到大陆来的官家人、名满天下的读书人夸赞,还在村里写下诗篇,村民们都由衷高兴地笑了。
第二天,太阳一大早就涨红着脸,从东方冉冉升起,万道金光洒满苏来村,在东边绚丽多彩的朝霞的映衬下,苏来村越发显得充满勃勃生机。苏东坡一行要趁着早上的凉爽时间赶路了,只见他们一行边走边和村老爷以及村里的几个头人交谈着,依依不舍、难解难分的神情挂在宾主每个人的脸上。他们的后面,跟着一大拨前来送行的村民。人们来到村前的大榕树,客人和主人纷纷挥手告别。忽然,马儿挣脱绳子,跑到一边低洼地,用前蹄刨土,形成土坑,紧接着,土坑涌出水来。人们被这神奇的一幕惊呆了,等到回过神来,苏东坡指点他们在此挖井,村老爷急忙命人去拿来锄头挖井……
太阳渐渐升高,苏东坡一行越走越远,苏来村前的男女老少还在原地站着,深情地目送着远去的三名官家人的身影。他们多么希望三位官家人在村里多停留一些时日啊,无奈公务在身,三位官家人只能告别他们一路前行,走向远方的昌化军。
近千年过去,今天,我和朋友站在当年苏东坡和村民们分别的村前土地上,感受当年他们宾主依依惜别之情,感受当年苏东坡来到苏来村时留下的丝丝缕缕文韵。远处,诺大平畴,风吹绿浪滚滚向前,昭示着不久之后将迎来又一次丰收;一条公路自东向西蜿蜒而过,路上,车辆来往,络绎不绝,苏东坡曾经走过的土地,如今呈现着一派勃勃生机。旁边的一位苏来村的退休老师与我们聊起了往事,他深情地说:“苏东坡来到我们苏来村,是我们苏来村百姓的莫大荣耀,我们永远不会忘记,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
2025.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