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色从斯莱戈城的群山间流淌下来，仿佛一层轻盈的面纱，笼罩住沉睡的大地。山脉隐匿在薄雾中，湖泊冲向夜空，闪烁着碎金般的光芒，微风掠过草地，带来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夜晚的斯莱戈城是沉静的，仿佛时间也在这里放慢了脚步。
诗人威廉·巴特勒·叶芝(William Butler Yeats)正站在窗前，目光越过远处的山岭，望向那片倒映着星辰的湖泊。屋内的壁炉发出噼啪的声响，橘黄色的光影投射在他的侧脸上，映照出岁月留下的深浅痕迹。他的手指在书页间游移，最终停在一行熟悉的诗句上：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倦坐在炉火旁，回忆青春。”
他轻声读着，眼神中浮现出一种恍惚的光。那些年的年轻与激情仿佛依旧在记忆深处燃烧，而如今，一切都已遥远。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满怀渴望的青年，而是一个被岁月温柔雕刻过的老人。
然而，内心的爱依旧未曾改变。爱如同一束烛光，在时间的长廊里静静燃烧，不因风霜褪色，也不因岁月熄灭。
他阖上诗集，抬起头，目光落在书架上那本书皮泛黄的《圣经》。他缓缓地伸手拿起，翻到《以赛亚书》第四十章：
“少年人也要疲乏困倦，强壮的也必全然跌倒;但那等候耶和华的必重新得力。”
他轻轻叹息，指尖摩挲着纸页。当人生走到尽头，肉身衰微不可避免，但他却知道，真正的盼望并不在这尘世，而是在那永恒的光亮中。
二
许多年前的一个午后，阳光透过树叶，在她的肩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她站在湖边，风吹起她深棕色的发丝，眸子里倒映着水波的涟漪，仿佛整个世界都凝聚在她的眼中。
那一天，他站在不远处，手心微微冒汗，心跳得比平时快了一些。他看着她，眼里盛满了期待与不安。
他终于鼓起勇气走到她身旁，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句在心里排练过无数次的话：“我能否……成为你生命中的一部分?”
她转过头来，微微一笑，温柔地注视着他。他原以为自己会从她的眼神中找到答案，可是她的眼眸深邃而遥远，仿佛藏着另一个世界。
良久，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柔却坚定：“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我的心已献给上帝。”
他愣在原地，指尖颤抖了一下。他明白，她的生命早已属于那位创造天地的主，而他，只是她生命中的旁观者，是一道影子，在她身后默默注视着她的光芒。
他想说些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去，目送她走向那条服侍上帝的道路——那条没有他的道路。
三
晚年时，他再次回到斯莱戈城。这片土地承载着他所有的青春记忆，也藏着那些无处诉说的往昔。他沿着熟悉的那条小巷缓步前行，手指轻轻拂过旧屋的石墙，仿佛还能感受到过去的温暖。
他来到湖边，湖水依旧倒映着他的身形，而他站在岸上，静静地凝望着自己的倒影。风从水面吹来，带着湿润的青草香。他闭上眼睛，心跳微微加快——那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她。
她仍旧站在湖边，风吹动她的发丝，晨曦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她微笑着，轻轻地唤他的名字。
他睁开眼，湖面恢复了平静。她并不在那里，可是她的影子，却从未离开过。
他缓缓坐在湖畔的一块石头上，低声吟诵起自己写下的诗句：
“她爱着那位拯救她的主，爱着那片被祂眷顾的土地。”
他的声音在夜色里飘散，融进湖水的波纹中。虽然她从未真正属于他，但他终于明白，真正的爱不是占有，而是祝福。
四
夜深了，他回到屋内，炉火仍在燃烧，窗外的群山沉静地守护着这片土地。他缓缓躺在床上，听着风吹过屋檐的声音，思绪缓缓飘向过去的岁月。
在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午后。她站在湖边，微风轻拂，她的微笑温暖而明亮。她缓步走向他，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他的指尖。
“你还在等我吗?”她低声问。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想告诉她，他一直都在，一直都在等待着她的回眸，等待着一个未曾到来的结局。
可是，当他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时，她的身影却化作一片光影，缓缓消散在风中。
就在那一刻，他听见了另一个温柔的声音：
“孩子，你所寻求的，我早已为你预备。”
那声音如同晨曦般温暖，如湖水般清澈。他的心忽然轻盈了起来，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重担。
五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床铺上，映出一片温暖的光影。然而，他再也没有醒来。
人们发现他时，他的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手边放着一本圣经和那本诗集，书页翻开在那首熟悉的诗：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倦坐在炉火旁，回忆青春。”
湖水依旧闪烁着晨曦的光辉，群山依旧静默地守护着这片土地，而他的诗句，在风中回响，成为斯莱戈夜晚的一部分。
而他的灵魂，已回到天家归于光明。
风吹过湖面，掀起一层层波纹，仿佛时光的低语。而在这低语之中，他的诗句，依旧在这片土地上回响，成为永恒的恩典之光。
2025-03-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