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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奶奶(散文)

  • 作者:无花果
  • 来源: 电脑原创
  • 发表于2025-03-28 09: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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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我家帮忙夏收的表妹看奶奶快不行了,就飞快骑单车沿着15公里的偏僻山路回去叫她妈妈也是我的姑姑过来。奶奶拿着拐杖送表妹到湖边的竹林处,目送表妹从村头消失在村尾,都还久久不愿意离去,心在等孙子孙女归来见最后一面,但她也实在没有力气从竹林再走100米左右回到家了,旁人就只好到田里通知父亲去把她抱回来。过不了两天的早上,她就在无奈的等待和不断呢喃我姐弟俩的名字中闭上孤独无望的双眼,旁边只有伤心欲绝的父亲和姑姑。

      1985年,大一的暑假,我在湛江做家教,每天5元钱,教3个小孩。弟弟远在千里之外。我没有回母校湛江一中找老师,只是直接到一个学院的老师家里做家教.家里的紧急电话一次又一次地打到湛江一中,后来张老师估计我在师院老师家里才找到我。听到祖母病重的消息,我整个人都瘫了,呆了,可是没有任何眼泪.生活的艰难和辛苦,使我变得坚强和忍耐。

      第二天一早搭车回县城,再转车回家,可是车到半路又坏了,一路上都是傻呆呆的。下午3点多回到大队,刚下车,,路上有人细语。“她真可怜, 2岁就没有母亲,现在奶奶都没有了。”我的眼泪即如泉涌,无法控制了,模糊的视线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两里路才到自己的村子,直奔奶奶的灵堂.她如熟睡一般,脸色是苍白的,可是双眼紧闭,永远都看不见我了,也永远都不会和我说话了,只有满眼是泪的我在不断的呼喊着,奶奶,奶奶,奶奶……家里实在太贫穷,她和爷爷一样,都是早上过世,下午就埋葬.父亲担心我伤心过度,叫我不要送葬,可我又怎能不去呢?他只好叫人照顾我一起送奶奶最后一程。

      她是苦命的人。生了7个小孩。只是活了3个。其中最出色的老大在15岁被误医致死。白发人送黑发人,有说不出的心酸和痛楚, 最后只剩下我父亲和姑姑两个儿女。

      我两岁弟弟半岁的时候,狠心的母亲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我出生时爷爷已经70多岁,在生产队看牛挣工分;奶奶快60岁,操持所有的家务和种田种菜养鸡养猪。我不知道几岁被送到姑姑家寄养,直到7岁才回家帮忙,别的孩子都在泥砖屋上学了,我都羡慕得很,偶尔脚趾在地后跟往上提的趴在小窗户看别人读书,但是大部分时间都得干农活。

      我有记忆的时候起,奶奶就是支气管炎和哮喘了。这个坚强的女人,即使病得很重,都挣扎起来用木柴煮好米饭或稀饭,仅是不炒菜或外出喂猪而已。她的夜晚,经常是不断的咳,咳,咳……还有喘,喘,喘……很多个年节的时候,她的病总是最重,无法起来,我只好点着小煤油灯去求堂哥来帮忙看病,可是,我往往是来回求N次他才很不情愿的来看奶奶的病。接着就是父亲深夜去大队拿中药(那时乡下基本没有什么西药,除开消炎针外)。

      我一直以为,奶奶从小就得这种病的,直到大一的寒假,她才告诉我,因为照顾我和弟弟,很忙很辛苦累出来的病。那一年寒假我和她聊得比较多,我只记住了一句话:你将来不要嫁太远,要照顾好父亲和弟弟。奶奶,,我只做到了最后一条。

      奶奶的腰很弯,非常驼背,我最怕夜晚的到来,因为每晚要帮她捶背,而她又是膳食不良瘦得皮包骨的人,捶得我的小手总是很痛。这是父亲给我和弟弟的任务,轮流帮她捶背,减轻她的痛楚。只有我帮她捶背的时候,她才有机会休息一下和享受一下。

      奶奶是一个很能干的人,会织布,会纳鞋,养猪,养鸡,种菜,种田,变花色做不同款式的米线米饺子米饼给我们吃,尽管吃这种东西的机会很少。我读小学的时候,和弟弟穿的是她纳的布鞋,可是一经过泥尘滚滚的上学之路,就脏兮兮的,别人都穿塑料凉鞋,在小溪一洗就干净,因此自己心里非常不高兴,从心底里面看不起这个布鞋。可是,幼小的我哪里懂得这对布鞋,花了奶奶的多少精力和汗水?又饱含她多少的爱意和关怀?

      年迈的奶奶做了一个家庭妇女的活。年节的时候,我们就要用石椿做糯米粉,做一些应节的籺。一般家庭分工合作是男的踏石椿,女的筛粉;我们家是奶奶筛粉,我和弟弟踏石椿,刚开始是好玩,但是踏久了这个力气活又单调又累,弟弟就动不动就提出去小解,只有我一人踏石椿,因为奶奶才六七十斤,她比较高,但是实在瘦小了,她就会说我弟弟“懒人屎尿多”。

      家里总有干不完的活。我小学的时候,因为没有母亲,放假时干活是生产队妇女的活,获得的是小孩的工分。平时,都是帮家里砍柴,种麻,种菜,种花生黄豆,木薯番薯或者去割日本草做猪的口粮,多余的日本草就切断晒干,往往是一大担挑到15公里外的市场上卖,能赚一块钱左右。我们家每次夏粮或冬粮的超支款都是100元左右(记得一次是98元),所以家里种的农作物如黄豆,花生,黄麻,木薯,番薯等,还有养的猪,鸡,除开青菜外,家人很少有机会尝一尝,都是拿到市场上销售,得来的钱全交超支款。

      家里很难得有肉吃,养的鸡有好几次都得了鸡瘟,爷爷奶奶会求父亲杀了给他们两个吃,怕我们得病,不敢给我们吃。

      村子的小孩随便叫我和她做富农婆,我弟弟是富农鬼。欺负我们和抢我们的东西经常发生,而我们是不能有任何反抗的。奶奶从来没有品尝过”富”的滋味,一生辛劳,享受的只有”富农婆”待遇。

      父亲和奶奶非常的重男轻女。读小学的时候,我是非常不喜欢奶奶的,心里对她有很多怨气,但是不能说,不然父亲的鞭子会落下来.那时有些想不开的女人都去跳水自杀,我曾经有这个念头。在外面,受到其它小孩的欺负;在家里,又处在最恶劣的位置,觉得没有人爱和关心,因为幼时的小心眼老和弟弟比.偶尔有好吃的,弟弟比我多很多;只有春节才有机会杀鸡,别人家的小孩都有鸡腿或鸡翅膀吃,我家只有弟弟享有鸡腿,我从来都只有羡慕的份;冰冷的冬天,奶奶总叫我外出挖番薯,寒冷的风雨如刀割人,还得到河里洗干净,煮好番薯后,好一点的给人吃,不太好的,就拿去给牛吃(太冷的雨天,要给牛补充能量,不然会冻死它)。

      一年也有那么1-2次的红糖糯米饭,这是我最喜欢的食品,下午放学回来一个人可以狂吃两碗。之后,就高高兴兴去砍柴。说实在的,是用一个小瓦锅煮的,我和弟弟都没有留意她是否有吃上一点。我们吃的时候,她在一旁开心看,但是她没有和我们一起吃。分田到户之前,我们顿顿都是稀饭的,能吃干饭就是我的奢侈梦想,更何况是红糖糯米饭呢。

      初中的时候已经是三中全会了,我1978年从偏僻的山村考到镇上去读书,一周才能回家一次。在学校,当然比在家好,尽管顿顿都是萝卜干和蒸饭。因为在家,就有干不完的活,我在小学毕业之前,除开犁田耙田不会,所有的农活都学会了,每天从学校回到家里,不是拿锄头外出整理坡地种的花生,黄麻,黄豆,木薯,蕃薯等,就是去种菜淋菜,或者插秧割禾,或者拿镰刀斩芒砍柴,年初一干到年三十,我大学毕业两年后,年初一都还得和弟弟,父亲一起去挖荒地种木薯;在学校,不用很勤奋就能考满分,还可以到图书馆看书,多开心快乐.也许我不呆在家了,奶奶和父亲就不那么重男轻女了,如果有好吃的如面条或丁点肥猪肉,都留在周日才一起吃。

      高中的时候,到湛江读书,和在广州读中山大学一样,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家,主要路途太远,家里也没有路费.其实,从初中开始我每次回校,她就每次都送我到湖边的竹林处,看着我从村头快步消失在村尾.初中的时候,她是下午送我;高中、大学的时候,还没有天亮的凌晨送我.那时不象现在那样懂得表露感情,拉手拥抱是没有的,只有寥寥几句叮咛的话语.

      家里就剩下父亲和她.父亲辛劳过度,有时有情绪,就对奶奶发脾气。听说有一次,牛不见了,奶奶又病得很重,家里那十多元钱也被别人摸去了,父亲翻山越岭去找牛都无法找到,坐在山顶上不想回家,只想一死了之.父亲那时也实在是太苦了。父亲从26岁开始一直是自己扛着这个贫穷的家,上有两老下有两小,实在令人崩溃。

      父亲年轻,牙齿又好,坚持要奶奶煮硬米饭(比较有饭香味),没有钱买肉,就炒黄豆或偶尔煎鸡蛋.我的奶奶呢,是一个没有牙齿的老太太,所有的食物都是吞咽而已,父亲也不懂得体谅她,如果米饭烂一点,他就不高兴.现在父亲年老了,如果弟媳妇煮硬米饭,他就会大发雷霆,不知道他是否后悔以前那样对奶奶。

      奶奶不仅辛苦和饱受病痛的折磨,也非常的孤独和受气,因为我弟弟那时出事,父亲不允许奶奶去邻居那里坐一坐,怕邻居让我奶奶知道。我有一次回湛一中,就大胆的写了一封信批评父亲,要他善待奶奶.我这么大,还从来不敢顶撞父亲,因为很担心他不供我读书,但是我自己胆子大,万一他不理,我可以向老师借钱读书,也因为成绩好,一定可以考上大学的.父亲的回信是”你的翅膀硬了。”不过,他只是生气而已,没有折断我的后路。

      每个假期回家,我都亲自帮奶奶剪一个清朝男人那样的头发,只是圆顶锅盖是20厘米左右的长发而不是辫子而已,锅盖下面是光头。也帮她剪指甲,接着就帮她洗头洗澡洗衣服.她洗澡的水一般有50°C,我的手经常是烫得通红.可怜的老人,只有皮包骨,瘦小驼背的软弱身躯,不知经受了多少磨难和多大的重担.我的假期也很多农活,并没有很多时间和她聊天.我这个时候才真正的从心底里那么爱她,想念她,敬重她和感激她,小时候的怨恨都随风飘去了,我和她分享最好吃的,也尽量和她聊天.带她去看了一次露天电影,也带她去别人家看了一次黑白电视的春晚,同时帮她和父亲用别人的相机照了一张合影。

      1984年大一中秋节,学校分给我一筒纸包装的月饼,好心的郑同学回家带给我一个月饼铁罐子,丘同学把分到的月饼也送给我,我自己不舍得吃一个,就一起寄了八个香喷喷的月饼回家给她和父亲,这是家人一生中第二次尝到的月饼,说不定也是我奶奶第一次尝到的月饼。因为第一次的月饼是生产队分的,每人一个,我和弟弟一拿到就各吃了一个,第二天还吃一个,我想我的爷爷奶奶都没有吃到月饼,留给孙子孙女吃了。

      爷爷80岁的时候还外出养牛挣工分,后来不能干农活,在家感觉自己是一个累赘,怕拖累我们,在改革开放春天来到之前,用一根裤腰带在夏天了结卑微苦难的一生。

      奶奶一直深受病痛折磨,我经常点着煤油灯去请医生,父亲去抓药,并且学会帮我奶奶打屁股针。

      奶奶从来没有对我们说过一声艰苦和磨难,总是默默忍受。她一共有七还是八兄弟姊妹,都是离我们家15公里的半径范围内,在我的记忆中,奶奶只有1973年去过我姑姑家看小外孙满月外,从来没有去看过她的弟弟,妹妹,因为极度贫穷,父亲让我们极少去亲戚家。因为去亲戚家,总得带一点“礼物”,而这个“礼物”对我们家肯定是重担。

      我们家有一个禾了节在农历十月二十八,生产队会抽干鱼塘按照人数分配鱼和猪肉,此时我的舅公和姨婆的家人就会过来拜访。表弟说我奶奶就一条一条的煎好鱼,然后就把自己的爱裹在一捆又一捆的鱼里面(那时没有东西包,只有稻草捆住),让来客带回去和没有来的亲人品尝。此时一定是我奶奶最开心和荣光的时刻,我也很开心快乐,只是客人吃饭的时候,我父亲就叫我和弟弟放假1小时,外出玩乐,不准呆家里,不然我和弟弟两个饿狼,很容易把桌面的食品扫光哦。

      我的五舅公和八舅公来我家帮忙斩芒烧窑做火砖(一窑火砖要烧大约200担芒),他们穿同样的唐装裤和草鞋,又因为我是脸盲,都分不清楚他们两人。1973年的初冬,阳光下也是有一些冰冷,我放学路上快到我家的转角处,接到五舅公的报孝传话(即五舅公往生了),我回家吃完稀饭,就出去干农活,父亲去参加丧礼。我那时才8岁,太小,不懂得安慰奶奶, 她都没有机会见自己最爱最聪明的弟弟一面,我想她肯定暗自落泪,内心悲痛欲绝,但是还是照常不动声色干家务。

      1985年的夏天,奶奶得了重感冒,不停咳嗽,哮喘,还不停说心口痛,尽管如此,还是爬起来用柴火煮好稀饭或米饭,等父亲或表妹回家炒菜。她熬不过病痛的折磨,等不到我回家,就在父亲和姑姑的陪伴下很快的闭上了无奈,寂寞和凄凉的双眼。

      天堂里的奶奶,您是否还那么孤独,那么辛劳?您在我的梦中,永远是在一边咳嗽,一边在炎热的灶膛前烧柴做饭。

      风,总是寄托我无边的思念;雨,总是带去我无奈的泪水。奶奶,我想念你……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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