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炒豆豆”是民间传统风俗。民间认为农历二月二这天吃炒豆豆相当于吃虫子,吃了炒豆豆,地里的害虫就会减少,是农民对新一年五谷丰登的期望。
我小时候吃的炒豆豆是用黄土炒的棋子豆。
到那天,全家人早早起床,二月二的天气乍暖还寒,但我家小院里却热气腾腾,噼里啪啦的柴火声,刺啦刺啦的铁铲声,嘻嘻哈哈的说笑声,像一首交响乐在小院上空回荡。母亲给盛在大瓷缸的面粉里洒上盐、食用油、熟芝麻和茴香粉、打进去几个鸡蛋,蛋黄被晶莹剔透的蛋液包裹着躺在白色面粉里就像一朵漂亮的花,非常漂亮,仿佛让人感受到自然万物的神奇。加入适量温水后,母亲用擀面杖使劲搅拌成絮状,最后揉面的关键环节交给父亲,做棋子豆的面要活的非常硬,炒出的棋子豆才会形状美观,颜色金黄,味道香脆。父亲双拳用力地摁压面团,在盆里把面来回折叠,面团的香味诱惑着孩子们,我们姐弟仨高高兴兴地围在案板边,期待那馋了一年的美味。
一个小时后,醒发好的面团被父亲挖到案板上再次用力揉搓,并擀成一指厚的大圆饼,用刀划成像棋盘样地切开,再揉捻成大小均匀的长条,切成像棋子的小丁,被称为“棋子豆”。
临时搭建在院子的三角形灶炉前,火苗不时从侧面窜出,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像过年的鞭炮声。父亲双手握住铁铲上下左右翻炒着铁锅里软绵细腻的黄土,切完棋子豆后,他已经把自己的头和脸用头巾包起来,仅露出一双眼睛需要观察锅里黄土的变化,黄土在火的烘烤下“突突突”往外泛着泡泡。待颜色渐渐变深,母亲迅速把簸箕里的棋子豆倒滚烫的黄土里,棋子豆和黄土瞬间相撞,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棋子豆撞击出的黄土粉末形成的雾气在上空扩散,空气中弥漫着黄土独特的香味。父亲不停翻动铁铲,棋子豆在滚烫的锅里欢蹦乱跳,有的因受热膨胀发出呼啸音,有的裂嘴微笑,有的干脆从锅里蹦出来欢呼。黄土粉末飘落到我们脸上、头发上、衣服上,却乐在大家的心里。没有人躲避漫天飞舞的黄土,因为那是祖祖辈辈黄土人赖以生存的味道,是我们刻在骨子里的味道。
“看,都变成金黄色了,熟了吧?”满脸灰尘的父亲对着母亲说,但他手里的铁铲始终没有停。
母亲凑到锅边看了看,回到:“嗯,是熟了”。
父亲迅速用漏勺把它们筛进大竹筐,棋子豆在清脆的摩擦声中堆成了一座金黄色的小山,院子里顿时香气四溢。这一刻,黄土赋予了棋子豆新的生命,它使单调的面粉华丽转身成了农人们渴望已久的美食。呼啦啦,灰头土脸的姐弟仨立刻围住大竹筐,同时把手伸进吐着热气的棋子豆,顾不得烫,先捡起一颗昂起头丢进嘴里,棋子豆烫的在嘴里翻滚,便用舌头不断在嘴里绕着等它冷却后,狠狠咬碎,咯嘣咯嘣,香气在舌尖上绽放,那是土的味道,是爱的味道,是幸福的味道。
炒好的棋子豆被母亲用坛子装起来。家里来人时,桌上摆着棋子豆,那是招待客人的特色小吃;孩子们去学校时,书包里藏着棋子豆,那是要和同学分享;大人去田地时,口袋里装着棋子豆,那是田间歇息时的干粮;老人晒太阳时,嘴里嚼着棋子豆,那是在咀嚼幸福和满足的味道。
二月二的土炒棋子豆是家乡的美食,是儿时的味蕾。《本草纲目》记载:壁土拌炒,借土气助脾,多用于脾虚泄泻,据
说老一辈人外出预防水土不服,都要带上一些棋子豆,因为棋子豆里含有故乡的水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