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腊月里的破庙比冰窖还冷，小乞丐阿毛裹着麻袋片，盯着街角王记包子铺的蒸笼咽口水。
笼屉掀开的刹那，他饿狼似的扑过去，却被斜刺里窜出的野狗撞了个趔趄。
"你个狗娘养的!"卖包子的王胖子举着擀面杖追打，阿毛趁机薅走两个肉包。
刚躲进巷子，手背突然剧痛——竟是只通体雪白的老鼠咬了他!
"这世道耗子都成精……"阿毛眼前发黑，倒下前恍惚见条黄狗拖棺材而来。
那棺材镶金嵌玉，却沾着东郊特有的黑泥。
正要细看，却再也支撑不住，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二)
阿毛被冻醒时，月亮已上柳梢。
他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忽然想起棺材上的黑泥——东郊乱葬岗的土，掺着朱砂显紫黑色!
"借个铁锹!"他踹开农户篱笆，惊得老母鸡扑棱着飞上树。
王老汉抄起扫帚追出来："小兔崽子!偷我……"
"给您老算卦!"阿毛蹿得比耗子还快，"明日必捡着金耳环!"
这话倒灵——王老汉次日在鸡窝真捡到老伴丢了三年的耳坠子，后话不提。
(三)
乱葬岗阴风阵阵，阿毛抡锹猛刨一座矮坟。
棺材盖掀开的刹那，银光晃花了他的眼：里头躺着个天仙似的姑娘，面颊红润像睡着一般，怀里抱着夜明珠，脚边堆满金元宝。
他刚要摸那鸽子蛋大的夜明珠，忽然瞥见棺盖内侧刻着行小字："爱妻柳如眉，夫赵有财泣立。"
"呕——"阿毛对着棺材啐了口，"这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去年还见这厮在怡红院搂着粉头啃猪蹄!"
"诈尸啊!"看坟的老刘头提着灯笼尖叫。
阿毛急中生智，抓起把黑泥抹脸上："阎王派我来查案!"
说着抛起夜明珠，老刘头追着光滚下山坡。
(四)
"好你个盗墓贼!"县太爷惊堂木拍得震天响。
阿毛被按在长凳上，屁股还没挨板子，师爷突然惊呼："大人!这棺材里的……是前两日暴毙的柳家小姐!"
棺材里惹眼的宝贝不能不让人多想。
一个高壮巡抚紧了紧怀里的纹银，急着辩驳："柳小姐的夫君赵大官人，可是捐过三百两修文庙的善人，他还是柳小姐的亲表哥，断断不会有异心……"
"善人个屁!亲个鬼!"后堂突然冲来个跛脚郎中，"他给柳小姐下的断肠毒药，老夫验过尸!"
(五)
阿毛蹲在牢里啃窝头，白毛鼠突然从窗缝钻入，扔下株九色草。
他嚼着草根昏沉睡去，梦里白鼠引他至深山，洞壁闪着金光的草药丛中，隐约见黄狗在刨坟。
"青天老爷!"阿毛惊醒拍栅栏，"我能救活柳小姐!"
"你要是能起死回生……"牢头剔着牙冷笑，"老子把夜壶当酒盅!"
(六)
公堂上，阿毛将草药熬成绿汤。
柳小姐刚咽下半口，突然坐起吐出一滩黑水："表哥害我……"
赵大官人转身要逃，被跛脚郎中一针扎在环跳穴，瘫成烂泥。裤带却突然崩断，噼里啪啦掉出地契银票。
原来这郎中竟是柳小姐的亲叔父，扮作游医暗中查案。
棺材里的财宝，正是赵有财谋夺的柳家祖产!
当初，柳夫人病逝，赵有财借安抚的由头靠近表妹，又凭借亲缘关系挤走众多求亲者，最终自个替上，成了柳家女婿。却因觊觎家产的心思太过明显，被妻子发现，便要杀人灭口。
那日下葬，赵有财扑到棺材上哭得昏天黑地，实为往棺材里藏宝贝。
更损的是在亡妻口中灌水银，只为保尸身不腐好日后盗宝。
原本他打算等日后风平浪静之时再取出，没成想刚下葬的第一晚就被个乞丐挖出来了……
(七)
处决日恰逢庙会，赵有财被拴在囚车里游街。烂菜叶糊了他满头，竟有白鼠窜上囚车叼走他束发的玉簪。
"畜生都嫌你脏!"卖炊饼的大娘啐道。
赵有财突然癫狂大笑："我有钱!买你们全城人的命!"
说着习惯性从裤裆摸银票，却摸出来沾着白毛的老鼠屎，瞬间就被风卷着贴到他脸上糊了嘴。
(八)
柳小姐摘下翡翠镯子："恩公若不嫌……"
"使不得!"阿毛蹦出三丈远，"我娘说过，贪财没好报!"
最后只收了串铜钱，转头全撒给破庙的乞丐。
当夜，白鼠叼来张地契，竟是赵家被抄没的宅院。
阿毛改成"义舍"，专收留老弱病残。
开张那天，黄狗领着群野猫来贺喜，叼的贺礼竟是赵有财私藏的春宫图!
众人哄笑。
(九)
三年后的乞巧节，阿毛正在施粥，忽见个白发老妪颤巍巍递上破碗。
定睛一瞧，碗底刻着鼠形印记。
"阿婆……"他刚开口，老妪化作白烟消散，地上留书："善心通灵，鼠仙赐福。"
自此义舍粮仓永不空，有乞丐说夜半见白鼠搬粮，尾巴上还系着柳小姐当年戴的珍珠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