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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影穿时,心火不灭——评赵莉《吹糖人》

  • 作者:海平
  • 来源: 电脑原创
  • 发表于2025-04-09 12: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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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穿越记忆的暮光,让我回到了那个午后。世界尚未被时间碾得发亮,胡同深处的阳光像软糖一样化在砖墙上,而我,一个小孩子,赤着脚站在青石板上,等着那熟悉的声音穿越风尘而来——“卜棱咚~卜棱咚咚~”。那是声音,也是密码,一种穿越时空的暗号,把我们的灵魂唤回糖影斑斓的旧日年华。

      赵莉的《吹糖人》,不只是回忆,它是一块晶莹的糖,在纸上缓慢融化,释放出热气腾腾的温度与黏稠的情感。她用温暖而克制的文字,把我们一同吹进一个超现实的时间隧道。那不是过去的某一年,也不是将来的某一刻,而是一种混沌的“存在之时”,仿佛万物皆在,万物又将逝。

      我也清楚地记得一个年幼初春,天还略有些冷,我穿着一件小棉袄,双手搓了又搓,站在路边吹糖人师傅的挑子前,手里捏着五分硬币,心里激动得像藏了一只小兔子。师傅俯下身来,笑得像太阳一样温暖,对我说:“小弟弟,你要个什么糖人呀?”我有些羞涩地抬起头,看着他那双灵巧又粗糙的大手,小声说:“我想要一只兔子,像我家后院那只蹦蹦跳跳的一样,耳朵要长长的。”

      他哈哈一笑,说:“行啊,给你捏个最会跳的小白兔!”他舀起糖稀,拉成丝,边拉边说:“这糖要掌握好火候,太热捏不住,太冷就吹不起来……”我听得入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团越变越像兔子的糖球。

      “你知道吗,小弟弟,糖人也有灵魂,要捏得像,还要捏得活,”他一边用剪刀细细地剪出兔子的眼睛与胡须,一边说,“你看,它是不是快从我手里蹦出来啦?”我忍不住点头,脸上漾着笑,说:“真的像,它在看我呢!”

      那一刻,阳光洒在我和他的身上,糖兔闪着金光,我感觉整个胡同都变得柔和起来,好像时间停住了,空气里只有糖稀的香味、师傅的笑声,还有我满满的喜悦。

      这段回忆,如丝如缕,缓慢而有节奏地与赵莉的文字产生共鸣。她所调动的,是一种超越“内容”层面的叙述经验——情感与语言在她笔下形成一种“味觉化的写作”结构。糖不仅是物质存在,更是修辞工具,它在文本中构成一种复合隐喻:温暖的童年、渐逝的技艺、人与人之间难以重塑的温情链接。

      赵莉的文本值得从三个层面来解读:叙事结构的时间逆转、意象系统的集体潜意识唤醒、以及文本修辞的温情转化机制。

      一、时间的逆流与叙述的悬停

      在《吹糖人》中,赵莉并未采取线性叙事,而是通过一种似梦非梦的手法,在现实与记忆之间架起通道。作品开篇并不急于说明“事件”,而是以场景唤起记忆,营造出“叙述即回忆”的文体氛围。这种结构上的选择,使得文本不是在讲述一个故事,而是在“召唤一段时间”。

      这种“召唤时间”的技法,类似法国学者皮埃尔·诺拉(Pierre Nora)所说的“记忆场所”(lieux de mémoire):一件物品、一种技艺、甚至一个动作,都成为个体与群体记忆的锚点。在赵莉的文本中,“吹糖人”不仅是童年的符号,更是时间被熬化、吹活、再凝结的过程。糖人,是时间的身体。

      二、意象的层叠与文化潜意识的触发

      赵莉笔下的“糖人”不仅是视觉意象,更是文化意象。在她细致描绘糖人制作过程时,几乎让人感受到一种“祭祀性”的氛围——火、气、形、声的共鸣,构成一场隐秘的仪式。她将吹糖的过程拟人化、灵性化,说“糖人也有灵魂”“它是不是要跳出来了”,这种措辞带有强烈的民间宗教与童话融合的象征意味。

      这使人想起朱光潜所说的“诗意人生”,即在日常之中发现超日常的灵性和秩序。赵莉不去刻意解构糖艺的手工性、物理性,而是从孩童视角重新命名那一刻的神性:剪刀不是剪刀,而是创造眼睛的“开天之刃”;吹气不是呼吸,而是给糖人注魂。

      这种象征结构不断层叠,最终让糖人脱离了糖,也脱离了“人”——它变成某种能量的象征,是一种温柔的存在主义信念:即便消逝,也曾闪耀;即便短暂,也有灵光。

      三、修辞的温柔与哀伤

      《吹糖人》最动人的地方,是她在叙述中的情感节制与语言上的温度控制。她从不大声哭泣,而是轻声细雨叙述:“如今,吹糖人渐渐地走向没落。”这不是控诉,也不是悲歌,而是一种凝视——对技艺、对时代、对儿时记忆缓缓远去的凝视。

      这种语调处理上的“抑制美学”,让人联想到村上春树笔下那些淡淡地书写痛苦的段落,情感越是抑制,反而越深刻。赵莉用极其平实的语言与结构,把本可沦为“非遗”哀歌的主题写出了细腻与希望,这正是她最具文学价值的地方。

      她没有告诉我们要抢救什么、传承什么,而是让我们自发地想问:“那个吹糖人去哪了?”这种由情感引发的思考,才是真正的文化记忆教育。

      四、后记:吹字成形,记忆即命

      赵莉在文末想象吹糖技艺能否结合新科技重获新生,其实是文学中典型的“乌托邦段落”——在失落之后,提出微光之愿,哪怕那愿望本身极其渺小。这恰恰也是她文字最大的力量所在:不试图扭转时代潮流,只是悄悄点起一盏灯。

      她其实也是一个吹糖人,用文字作糖、笔作气,一丝一丝地将一个技艺的灵魂吹入纸页。而我们这些读者,是围在她挑子边的小孩,望着那一个个闪闪发光的小兔、小龙、小麒麟,脸上浮现不知不觉的笑。

      那糖人或许终会融化,但那糖影,却永不消散。

      如同《传道书》所言:“上帝造万物,各按其时成为美好,又将永生安置在世人心裡。” 赵莉笔下的吹糖人,不只是技艺的承载者,更是上帝放置在人世岁月中、一抹短暂却深刻的光亮。那光穿越胡同的黄昏,穿越我们记忆深处摇晃的糖影,把童年的柔软与创造的惊奇,重新吹进我们逐渐坚硬的心。

      吹糖人的手艺终究会老去和失去,但那份留在生命里的那份真实童心,那一刻的善,那一滴温柔的眼泪,不会被遗忘。就算这世界上没有任何留声之物能记住它,天上的书卷早已写下记录下来。

      赵莉没有用宏大叙事去拯救传统,而是选择了一种更深刻的方式——“纪念”。她在字里行间所做的,是将一个时代的气息,一种消逝的微光,藏进文字的薄糖之中,吹出微小却永恒的盼望。而这正呼应《诗篇》的话语:“我要述说耶和华一切的奇事;我要因你欢喜快乐,至高者啊,我要歌颂你的名。”

      我们不知道未来的街角还会不会响起“卜棱咚咚”的声音,但我们知道,只要我们愿意记得、愿意讲述、愿意在平凡中发现其中被赋予的光亮,就如那糖兔闪闪的身影一样,我们心中的善与真,就不会熄灭。

      因为,“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

      但那光,仍在照着。那糖影,也依然穿时。

      2025-04-06

    【审核人:凌木千雪】

        标题:糖影穿时,心火不灭——评赵莉《吹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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