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辣辣
说起来,每个人的童年,都会留下许许多多美好的记忆。在我的记忆中,印象最为深刻的是挖辣辣。
春风吹拂,冰封了一个冬季的大地如同睡醒了一般。这个时候,只等一场细雨,润一润,就可以提上铲子,去挖辣辣了。
大路边,庄子外,地埂上,辣辣像耐不住寂寞的娃娃,只想往外面钻。嫩黄的叶儿刚露半个脸,眼尖的伙伴就会发现,抢先一铲子挖下去,松开的黄土里,散发扑鼻的泥土气息,扒拉扒拉,一根白堂堂的辣辣,就躺在土窝窝里,静静地,等着你去拿。有的地方壤土很瓷实,拔开腹皮的土,辣辣的头,筷头般露出来,顶着绿叶,就像初生的婴儿,戴个小绿帽,甚是可爱。初春的辣辣,根根嫩得很,一不小心,就会折断。得小心翼翼,两手一抓,慢慢从壤土里往出揪。一边用手往出揪,一边嘴里念,搂搂长长,搂搂长长,这时,辣辣的嫩根根就乖乖地被揪了出来,这是大人们教的。看到谁挖出个壮辣辣,伙伴们便会聚在一起,眼目中满是羡慕的神情。
辣辣的嫩根,很好吃,辣辣的,可以拿馍馍夹着吃,蘸点盐面,咸香咸香的。而更多时候,伙伴们挖得的辣辣,不等拿回家去,就地便“消化”了。
小时候,我们还从泥土里挖到的宝贝,叫龙胖,与辣辣长在一处,叶叶与辣辣叶不同,根儿红橙橙的,比辣辣略为壮一点。龙胖吃起来,味道与辣辣截然不同,初食觉甜,后味有点涩涩的,麻麻的。龙胖的数量,似乎比辣辣要少许多,在挖辣辣的同时,一旦遇到,便会顺手“逮”了吃。
查了查,辣辣的学名叫独行菜,北方人叫拉拉罐子,这种植物分布广,它的籽实是一味中药,有神奇的功效,据说能泻肺降气,祛痰平喘。俗话说:“药是路边草,只要认得到”。想不到,小时候从土里挖到的辣辣,还是中药呢。至于龙胖,时至今日,只知其味,不知其真名。
春首挖辣辣,夏季掰丝瓜,秋天上山摘驴奶头。挖辣辣,山里娃童年难忘的辣味记忆……
摘驴奶头
我的童年时期,家里贫困,几乎没有任何东西可供享用。那时,山里倒是有几样东西,让我难以忘记。
一种是野鸡大腿,一种是丝瓜子,还有一种是驴奶头。野鸡大腿常生于背阴的埂子上,与蒿草为伍。这东西的根好吃,它的根长在土里,需用铲子挖,野鸡大腿的根色白味辣。丝瓜子露于外面的部分呈墨绿色,接地的部分呈奶白色,甜丝丝的,味道很好。这几样可食之物中,伙伴们最感兴趣的,是驴奶头。
驴奶头是老家山坡上,常能见到的一种植物。接驴奶头的树树,低矮,有时一连畔长有好几棵这样的树树,一棵树树上接三四颗果,多的能有五六颗。查了一下,这种植物叫地梢瓜,《金光注释集》中记载地梢瓜“消化后味苦,性凉。”主治腹泻等症,据《医药月帝》记载:“祛邪日病。”地梢瓜嫩果可食。其全株含橡胶树脂量比较高,可作工业原料。地梢瓜果熟后,呈絮毛状,可作填充材料,具有一定经济价值。地梢瓜全株可入药。小时候吃驴奶头,只是解解嘴馋,满足一下口腹之欲,哪儿还知道它有那么多好处!
《诗经·卫风·芄兰》提到“芄兰之支,童子佩觿”,其中“芄兰”一说为萝藦科植物,与地梢瓜同科。诗中以芄兰的细长藤蔓比喻少年佩戴的骨锥,虽未明确指地梢瓜,但描绘了类似植物的形态特征。
小时候,去山里玩,常能摘到一大捧这种驴奶头,衣袖上一擦,塞进嘴里便吃,觉得很香很甜。到如今,那种滋味还在心头。
日月如梭,多少年过去了。有个夜晚,我竟然回到童年,行走山里,摘了满满一馍馍衩衩驴奶头,高兴得嗤嗤直笑,笑醒了,方知是梦中情形。醒来后,嘴里仍感觉有淡淡的甜味。
躺在床上,再也无法入眠。这时,头脑里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想法,我甚至会想,驴奶头或许是大自然给人类的馈赠,让我们这些山里娃,也能尝一尝鲜,享用些许世间美味。
等到秋天,我想去山里摘驴奶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