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三月下旬,正是挖野菜及各种时令野菜上市的时间。在甘肃天水的乡村田野与郊外,不时能看到人们三三俩俩挖野菜的身影。在城里的街头和市场上,有售卖苜蓿、野小蒜、荠荠菜、蒲公英、斜蒿、茵陈、五叶菜和香椿等时令野菜。看着新鲜嫩绿的荠菜,带着清新的气息,勾起了我小时候对春天挖荠菜、吃荠菜的美好回忆。
小时候生活困难,物资匮乏,每年在青黄不接的时间,都要采摘和割挖野菜野味,当作充饥的口粮。
春风轻柔地拂过大地,唤醒了沉睡一冬的万物,也唤醒了田野里那一片片嫩绿的荠菜。春日的田野,阳光灿灿,天空湛湛,微风习习,夹杂着泥土的气息和青草的芬芳,鸟儿欢快把歌唱,桃杏花争奇斗艳,野花星星点点,柳枝曼妙起舞,荠菜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眼前的景象生机勃勃,春意盎然,清明前后,母亲总会拎上篮子、带上铲子,我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蹦蹦跳跳地奔赴田野。一路上,我兴奋不已,不停地张望着,仿佛要把整个春天都装进眼睛里。母亲一边走,一边给我讲荠菜的样子:锯齿状的叶子,带着细细的绒毛,藏在嫩绿的草丛中,不仔细看,还真容易错过。
到了田野,我迫不及待地开始寻找荠菜。可刚开始,我总是认错,把野草当作荠菜,急得直跺脚。母亲看到后,微笑着走过来,耐心地教我分辨:“宝贝,荠菜的叶子是羽状分裂的,而且边缘的锯齿很整齐,闻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呢。”在母亲的指导下,我逐渐掌握了窍门,眼睛也变得越来越尖。一旦发现荠菜的身影,我就兴奋地大喊:“妈妈,快来,这里有好多荠菜!”母亲闻声赶来,用铲子熟练地一铲,荠菜便轻松地被挖了出来。我则小心翼翼地把荠菜放进篮子里,仿佛在收藏一个个珍贵的宝藏。
挖累了,我和母亲就坐在田埂上休息。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微风中夹杂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耳边传来鸟儿欢快的歌声,眼前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田野,荠菜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春天的故事。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我和母亲沉浸在这美好的春日时光里。
回到家,母亲会把荠菜择去泥土,用清水清洗干净,直至叶片碧青泛亮,根白耀眼。细细切碎后,荠菜那馥郁的清香便弥漫开来,仿佛把整个春天都装进了屋里。在那个物资相对匮乏的年代,荠菜等野味,曾经是一种可以救民的口粮。我们家最常吃的就是玉米面荠菜团子。母亲手上沾满玉米面粉,揪一块和好的面团,拍成薄薄的饼,放上荠菜馅,双手合捧着慢慢抖成团,再放进箅子里蒸。
揭锅的瞬间,热气腾腾,满屋都是荠菜团子的香气。母亲弓着腰,淋着水把荠菜团子一个个拾进竹箩筐里。我眼巴巴地望着,馋得直咽口水,迫不及待地接过母亲递来的团子,像饥饿的小猫一样,大口大口地吃起来,那味道至今仍让我回味无穷。此外还有荠菜饺子、荠菜扁食、凉拌的荠菜卷煎饼吃,味道特别鲜。
1987年初三时,学过张洁写的《挖荠菜》一文,至今记忆犹新。作者在文中讲述了她自己小时候挖荠菜、吃荠菜的事情,并结合大量的心路历程描写,旨在向年轻一代传达热爱生活、探索人生、领悟幸福真谛的大道理。这篇文章,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大门,带咱们回到了那个虽然饥饿、贫穷,但是充满童趣的年代。
天水人把荠菜叫荠荠菜,是人们喜爱的野菜。天水有谚语:“荠荠菜,老汉(老人)吃上屁出来”,“荠荠菜,没娘家,一到春天就开花”。其他地方还有:“三月三,荠菜当灵丹”,“吃了荠菜,百蔬不鲜”的谚语。
荠菜又名护生草,地菜,地米菜。《诗经·邶风·谷风》有句:“行道迟迟,中心有违。不远伊迩,薄送我畿。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宴尔新昏,如兄如弟。”诗写的是一位弃妇要离开时脚步彷徨,心中惆怅,她说“谁说荼菜苦涩难以下咽,我吃起却觉得像荠菜一样甘甜美味”。这说明早在三千年前人们就拿荠菜这种野菜来吃了。在屈原《九章·悲回风》中也有类似的表达:“故荼荠不同亩兮,兰茝幽而独芳”,这是说苦荼与甜荠不在一块田里生长啊,就像兰花芷草在幽深处独含清香。
荠菜对生长环境不挑剔,能适应各种环境生长,常生长于田间,地头以及路旁。即使是墙角缝隙中也能生长,寒冷时节也能生长。宋代司马光在《早春戏作呈范景仁》中写道:“时于坏垣隙,历历生新荠。”唐代朱庆余《和刘补阙秋园寓兴之什十首》的诗中“积润苔纹厚,迎寒荠叶稠”之句,就是说荠菜是天寒时生长的习性。
如今,生活条件越来越好,荠菜也不再是餐桌上的稀罕物,甚至是举办宴会的场面上,已然是一种奢侈和难得的口福之物。人们爱上了荠菜,它的吃法也变得多种多样,炒食、凉拌、做菜馅、菜羹等,每一种都风味独特。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想起和母亲一起挖荠菜的温馨时光。
荠菜,不仅仅是一种野菜,更是我童年美好的回忆,承载着母亲的爱与关怀。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每次吃荠菜,我都会放慢脚步,细细品味这份来自大自然的馈赠,回味那段纯真快乐的童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