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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美食故事

  • 作者:鲜鲜
  • 来源: 电脑原创
  • 发表于2025-03-06 09:2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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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中国地大物博,美食众多,北方有北方的美食,南方有南方的美食,城里有城里的美食,乡村有乡村的美食。有的地方不怕辣,有的地方怕不辣,有的地方,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皆可成美食……

      我的家乡偏居琼岛一隅,濒临北部湾,地势平坦,水源充足,自古有“鱼米之乡”的美誉。优越的自然环境自然就产生了众多的美食,诸如临高烤乳猪、多文空心菜、韭菜饼等等,还有众多的海鲜,都是名声在外。乡村山野间还有更多名不见经传的美食,什么田蟹汁呀,咸鱼汁(临高话叫“汁巴郎”)呀,红米糟醋(临高话叫“汁糟”)呀,什么临高萝卜干呀,萝卜腌菜呀,等等等等,不一而足。这些花样繁多的乡村美食,陪伴一代一代家乡人,走过漫长岁月,直到今天。

      人常说,树老根多,人老话多。面对当今琳琅满目的美食,上了年纪的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乡下人,总爱说起他们小时候的时光,回忆旧时的乡村美食,感叹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感叹今非昔比天翻地覆。

      前些日子,我们几个出身农村的退休老家伙一起喝茶后,看着乍暖还寒春寒料峭的天气,就想喝个小酒驱除寒气暖暖身子,于是,来到一家小食店小饮寻乐。人老了,总听医生说,要少油少盐少糖,所以,菜肴就避开大鱼大肉,专门找些平时大家喝茶时总爱唠叨到的儿时所吃过的乡村美食,就点了几个乡巴佬菜肴,什么红米糟醋煮“巴老”(一种田鱼的临高话名称),什么清炒多文空心菜,加上个肉食烤临高乳猪,还有一两个叫不出普通话名称的当地野菜,还特别吩咐加上咸鱼汁,从街边买了许多韭菜饼。大家就着这些乡野粗俗美食,再斟上一杯临高蕃薯酒,就开怀畅饮起来。喝着喝着,不觉得浑身燥热起来,酒酣耳热之际,话语就多起来了。

      古时文人有“酒酣耳热说文章。惊倒邻墙,推倒胡床。街坊拍手笑疏狂,疏又何妨,狂又何妨”的狂态,我们几个老家伙酒酣耳热之际,找的话题是,对着眼前的乡村美食,说起乡村美食故事。

      陈老先生呡了一口酒,夹吃了一块红米糟醋“巴老”,砸巴砸巴一下嘴巴,就耍开了他那爱说爱笑的贫嘴,他指着那色泽淡红散发着甜酸香气的红米糟醋说:“要说红米糟醋,我们家乡一带太出名了。”我们那里的红土山坡,士地肥沃,雨水充足,但水田少,小时候,到处都是旱作红米稻。人们用红米制作“汁糟”(糟醋),又香又甜,还带着絲絲酸味,人们就把这当作经常食用的佐饭菜肴,人们笑称是冷饭送热饭。糟醋好吃是好吃,但经常吃就厌了,山珍海味天天吃都厌呢,何况那土里土气的糟醋?有时,一看到糟醋就倒胃口。

      为了改善胃口,父亲隔十几二十天就想办法到街上买一小块死猪肉,放到红米糟醋里煮,哇,太好吃了,我觉得简直就是山珍海味了。有时,趁着星期天不上学,我邀上几个小伙伴到田里抓鱼虾,放在糟醋里面煮,咳,这也真是美味佳肴般的享受!谁曾想,有一次到田里抓鱼虾还闯了祸。那天,我们几个小家伙来到田里,也不管生产队刚插完秧,正给秧苗灌水保苗,截住一段田沟,把田沟水引向别处,把里面的水泼干,就抓鱼虾,好不爽快!想着今晚要享用糟醋鱼虾了,口水都要流了。我提着鱼虾回家刚进院子,生产队长就气势汹汹地赶来,我见势不妙,自觉理亏,扭头就跑,小鱼虾散了一地,队长边追边骂:“让你吃鱼,让你吃鱼,破坏生产的馋猫!”

      我凭着年纪小,身体灵活,左拐右拐进了小巷,才把队长甩掉了,不过晚上还是被父亲骂了一个晚上。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我们几个人都不敢到田里抓鱼了,一看到队长,就远远地躲开。前些日子,我回老家,看见九十多岁的老队长和许多老人坐在村口大榕树下乘凉聊天,我下车去向他们问好,老队长咧开那只剩几颗牙的瘪嘴,戏谑着说:“哈,当年破坏生产抓鱼虾的小馋猫又回来了!”我赶忙又是递烟又是道歉,惹得大家都笑了。

      这时候,老刘正吃着一块烤临高乳猪肉,一边吃一边说:“你那个‘汁槽’(糟醋)算什么?还是烤临高乳猪名声在外!”他指着皮脆焦黄散发着喷喷香气的那盘烤乳猪,得意地说:“要吃最好的乳猪肉,就非得到我们家乡那里去不可,我们那边街上,烤乳猪蒸乳猪比比皆是,白天黑夜去都能吃得上。”接着,他又“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地卖弄起临高乳猪的成名历史。

      他说,临高乳猪开始出名,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事。那时,海南要大力发展养猪业,许多市县都苦于缺少猪苗,临高县却是个例外,当时,临高县是个农业生产典型的存在,稻谷多,蕃薯多,家家户户养猪。临高地方的猪很有特色:白白的肚皮,黑黑的猪背,微弯的腰身,外观甚是漂亮,加上耐粗食,特好养。于是,政府从临高调运大量的猪苗供应海南各市县,临高猪名称就这样叫开了。

      进入六十年代,外贸部门向港澳出口农产品,临高乳猪首当其冲,又出名了。听说,港澳同胞,甚至是东南亚的华人华侨,有个什么祭祀之事,非摆上一只烤临高乳猪不可呢。也真是的,人家心意如此虔诚,祭品如此诱人,怪不得港澳同胞和东南亚华人华侨在祖先保佑下,一个个都是腰缠万贯的富翁!说着,大家都笑了。

      老刘收敛笑容,言归正传,又继续讲故事:“有一次,供销社到我们村收购乳猪,按规定,收购规格是十斤到十五斤,非常严格,用乡下俗话说是‘箍圈子买蛋’——大一点小一点都不行!”

      中午时分,村头的大榕树下,各家各户纷纷挑乳猪前来,一时间,乳猪叫唤声,人们的说话声,响成一片,好一派乡村热闹气氛!我家邻居三叔和三婶也挑着自家的乳猪来了,轮到他们家的乳猪过称时,十只乳猪有四只超过十五斤,被挑了出来。三叔一看,有两只超几两,两只超一斤以上。三叔给收购员又是递烟又是划火柴,大献殷勤,希望能高抬贵手放过。只见收购员梗着脖子,一点也不通融。三叔心一急,转过身对着三婶火冒三丈,破口大骂:“上次收购时,小猪都长够了,你个蠢婆娘非要说再喂大一点,多卖钱,大啰大啰,抱回去自己吃吧!”话音未落,一大巴掌就撸过去,说时迟那时快,旁边的一个大伯一把抓住三叔的手掌,一手指戳向三叔脑袋,大骂起来:“你个混帐东西,猪没喂过一次,只知道喝酒,还好意思打骂女人。”三叔被骂后,还不服气地嘟哝,“等回家看怎么收拾你个蠢婆娘。”大伯好声好气地向收购员求情了一番,最后,收购员勉强收了那多出几两的两只乳猪,另外两只刚好被另一个大叔买去当肉猪养,就这样,一场即将发生的“暴力事件”才得以平息了。

      年纪最小刚退休不久的老黄刚夹一口多文空心菜,忽然,若有所思地对我说:“你当记者那会儿,不是在报纸、电视上把多文空心菜吹得天花乱坠吗?还说什么,美国总统吃过多文空心菜,这到底是怎回事?”大家都望着我,希望我说一下这事。我先和大家碰了一下杯,呡了口蕃薯酒,然后就慢条斯理地把这事娓娓道来。

      那是九十年代中期的事,当时,我从事新闻工作,是海南日报特约记者。一九九六年,报社推出了一个新栏目,挖掘各地特色美食,宣传海南地方美食文化,于是,我准备写临高名菜多文空心菜。历来,多文空心菜就是个神奇的存在。多文岭下的头神村前面,有一片二三十亩的山埇田,山埇田上方有一处大泉水,日夜喷涌,浇灌着那片山埇田,多文空心菜就在那里生长。

      与别的地方不同的是,那里的空心菜茎细头尖叶少,细细长长的,甚是美观,尤其是,炒熟的多文空心菜始终是碧绿如初,入口又脆又香,色味俱佳。奇怪的是,有人曾把此处的空心菜移植别处,却成另外的空心菜样子,一点也没有多文空心菜的品质,这正如古人所说,“橘生于淮南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多文空心菜之所以神奇,就是得益于那股泉水和那片田埇的土壤。

      当时,人们一直流传着一个美丽的传说,说的是,七十年代美国总统来华访问时,多文空心菜曾登大雅之堂,作为国宴美食招待尊贵的美国客人。“这事是真是假,有什么凭证?”老黄忙着问。我说:“古人云,一犬吠影,百犬吠声。我也是吠声者之一。

      当年,写这篇小文时,就想把这个美丽的传说写进去。为此,我专门查阅了县里的许多文书,查不到记载,又到头神村实地采访,也只是听到传说而已。最后,我还是把这个美丽的传说写了进去。其实,我们设想一下,也合乎情理,合乎逻辑,招待尊贵为美国总统客人,其美食菜肴,绝对是最高机密,事前岂能随意公之于众?地方众人岂能事先得知?只能是事后才从上面慢慢传开,最后传到临高。自从我的这篇小文在报上刊出,这事可就板上钉钉有凭有据了。后来,我还带着海南电视台记者前前后后做了多次的多文空心菜的节目,让其名声大震。”说完,大家都点头称是。

      几人都讲了各自的美食故事,还剩下高个子老王和矮个子老王,我们管他们叫高王和矮王。只见高王眼睛眨了眨,颇有“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的神态,末了,他忽然说:“你们听说过田蟹汁不?”众人先是一怔,接着就明白了,哎,那不是用田里的螃蟹制作用于佐饭的汁吗?不过,早就销声匿迹了。说起来,那是六十年代的事了。那时,人们把田里的螃蟹当作美食,平时就抓回来煮了当零食,酒徒们则当作下酒菜。后来,人们灵机一动,把螃蟹放到舂米用的石盘子里,用舂米的木杵(前头镶嵌一个圆圆的石臼)将其砸碎砸烂,加上盐,再加上一些酒以去腥味,在坛子里沤上十几二十天,就成了佐饭用的田蟹汁。别说,这东西吃起来倒是别有滋味:些许腥味,没砸烂的蟹肢咬起来“咔咔”作响。年轻人就爱咬那些蟹肢过瘾,老年人只用筷子沾一下汁,送口饭得了。

      高王说:“有一次,我和同伴阿瓜带着‘撸’(抓鱼用的竹篓子,临高话念作‘撸’)到田里抓螃蟹。螃蟹都躲在洞里,我们用手一个洞一个洞地掏,突然,阿瓜大叫起来,‘蛇!蛇!’我看过去,只他提着条黑白相间的蛇,我赶忙说:‘是黑蛇(临高话称剧毒蛇为黑蛇),快扔掉!’这下糟了,被毒蛇咬了,他又是用力挤伤口,又是用嘴将毒液吮出吐掉。我们不再抓螃蟹了,跟他赶快回家去。他父亲马上给他喝上几口蕃薯酒,说是驱除毒液,又找草药师给敷上草药。危险倒是过去了,但是,阿瓜敷药时,时时用食指勾住挂在脖子上的布条子,十几二十天过去,食指就变形了,扳不回来,食指弯弯的像小孩用手比的驳壳枪,后来,我们都称他叫驳壳枪。田蟹汁流行了好些年,后来说是发现螃蟹带上了很多小蚂蝗,人们不敢吃了,田蟹汁就销声匿迹了,但一看到阿瓜那‘驳壳枪’,我就想起田蟹汁。”

      矮王说的是咸鱼汁,临高话念作“汁巴郎”。咸鱼汁是临高乡下人用临高话称为“巴银”或者“巴力”或者“巴哩信”(普通话名称不得而知)分别沤制成的鱼汁。用作沤制咸鱼汁的“巴银”“巴力”约筷子般粗细,“巴哩信”约拇指头面般大小。咸鱼汁是缺吃少穿年代最常见的佐饭菜肴,有时就光光吃咸鱼汁,有时炒蕃薯叶或什么野菜时,缺少猪油,用的也是咸鱼汁。这东西吃起来香,闻起来臭。

      矮王说:“一天晚上,大家在生产队院子里乘凉聊天,忽然,一阵臭味飘来,鼻尖的五叔捂着鼻子说我放臭屁,我急忙争辩说没有。好一会儿,那臭味依旧,到底是谁呢?五叔嘟哝着。这时,我才想起来,五六岁的阿猫阿狗两兄弟刚到这里,臭气就飘起来,对,就是他们兄弟俩带来的臭味。这兄弟俩母亲早逝,剩下父亲既当爹又当娘,拉扯着俩孩子艰难度日,天天吃咸鱼汁,饭后也不嗽口洗手,衣服十天半月也不换一下,追逐鱼腥味的苍蝇时常跟着他们转。刚才,他们俩一到,臭味就飘过来,五叔就说起屁事。我赶忙让他们兄弟俩到别处找小朋友玩去,他俩一走,鼻子像狗一样灵的五叔马上说:‘呃,那屁臭了这么久,直到现在才完呢。’我只在心里笑着,没敢暴露真相。咸鱼汁臭归臭,却不失为一道开味助消化的美食,直到如今,许多吃厌大鱼大肉的人们还时不时尝吃这道美食,炒蕃薯叶以及野菜什么时,加上些许咸鱼汁,着实别具风味,我家就常备着一小坛,以备不时尝鲜。”

      乡村美食故事就这样在大家酒酣耳热的氛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忽然,我想起了去年我们几个临高同学接待一位从美国归来的外县同学的事,于是,又给大家增添了一个故事:一九八0年,我们中师毕业,后来,那位外地同学又上大学,又考研究生,又到美国留学,再后来,奋斗成了个华人老总。几十年后的去年,他怀着对老师的崇敬之情,专程到临高看望老师,顺便与我们几个老同学小聚。老同学不远万里归来,作为老同学东道主,该用什么山珍海味来接待同学,方能表达我们的心意呢?大鱼大肉对于一个在发达的美国生活了几十年的老总来说,并不稀罕,还可能腻味了呢!思来想去,我们还是想到了临高地方的乡村美食。于是,我们带着老同学来到一处经营乡村美食的小饭馆,点上名闻遐迩的临高烤乳猪,点上美国总统曾吃过的多文空心菜,点上红米糟醋(汁糟)煮“巴老”,点上两个临高海鲜,炒两样加上咸鱼汁叫不出普通话名称的野菜,再加上从街边买来的香气扑鼻的韭菜饼,还不忘添上一瓶临高蕃薯酒……这顿充满了老师和同学深情厚意的临高地方特色酒席,让老同学大为感动,直呼是多年未曾品尝过的饕餮美餐。

      2024.3.9

    【审核人:雨祺】

        标题:乡村美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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