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冰水出岷山,一江春水向东流。划过鱼嘴辞灌宁,涓涓暖流润芙蓉。
被春江水滋润过的蓉城,显得愈加水灵,愈加俊俏,愈加温柔可爱。在穿城而过的府南河流域,油菜、垂柳、翠竹……迎风摇曳,海棠、桃花、兰花……争相开放,白鹭、苍鹭、黄鹂……轻歌曼舞,绿头鸭、赤麻鸭、白眼潜鸭……轻轻点水,街舞、垂钓、写生……绰约多姿。
府南河之春,除了温柔可爱,还有狂野之美。府南河从高原走来,从岷江走来,天生温柔缠绵,桀傲不驯。放生与垂钓、宁静与喧闹、温柔与刚烈、小溪与骇浪、懦弱与凶猛、热情与险情……各显其能,相得益彰,刚柔并济。
白鹭贪得无厌,有抢食的恶习。时常为争食六亲不认,穷追猛打。只要有一只得势,就会激起许多只企图据为己有的私欲。它们像龙卷风一样拔地而起,狂飞着,尖叫着,怒吼着,争得天昏地暗。掠食与内斗固然缺德,但对于观光客来说,飞天似的追逐、舞蹈似的格斗,亦是一道美景、一出好戏;不乏精彩,煞是好看。
苍鹭则不然,鲜见苍鹭一家人争食。就此而言,足以说明它们的品行比其表弟白鹭要好。苍鹭不仅家风好,而且在体格、长相、毅力等方面,也比白鹭略胜一筹。
苍鹭与白鹭站在一起,简直就是“鹤立鸡群”。成年苍鹭往往高大威猛,体长可达一米,体重可达两公斤,翼展可达一点七米,喙、颈、足纤长,黑色羽冠在头顶和枕部两侧像辫子一样,黄色喙似老虎钳,天生的舞蹈家身材,善于在狩猎时展示出金鸡独立的美姿。
苍鹭性格坚毅,善于长时间蹲守,故得绰号“老等”。苍鹭喜欢用囫囵吞枣的方式吃鱼,却又不速战速决。捕到鱼之后,总爱戏耍一段猫玩老鼠的游戏,长时间表演捉放鱼的杂技,反复将鱼放入水中清洗,尽情享受细嚼慢咽的滋味,直到轻轻地、慢慢地将鱼请进其无坚不摧的胃囊。
二〇二五年三月二十日,正值春分时节,府南河有祭日放生之众。包括苍鹭在内的一群野性,借机在位于三环琉璃立交的狩猎要塞布下了多道防线。
防线上的苍鹭,个个都是威风凛凛、精神焕发的精兵强将。其中,有一只艳压群芳,卓尔不群,特别活泼可爱。无论是外表,还是行事风格,皆与众不同。不仅头颈的灰色较浓,而且无黑色过眼纹和冠羽。虹膜呈黄色,喙为黄绿色,脚则偏黑,一副幼崽模样,因而我称其为小苍鹭。它像小学生一样学着大苍鹭、老师傅的样子,时而竖起羽毛抖抖精神,时而像磨刀一样将又长又尖的喙搁在礁石上磨擦,并不断观察前沿阵地,随时准备冲锋陷阵。
忽然,挨近小苍鹭的一只长者似的老苍鹭抓到了一条大鱼。那只足智多谋、耐心十足的老苍鹭,先是将鱼衔到礁石上进行摔打,然后又摁到水里反复清洗,进而使鱼嘴对着自己的口,鲸吞进喙。出乎意料的是,此鱼超乎寻常的大,卡在它的喉咙里纹丝不动,使其进退两难。若将美餐吐出来,不仅前功尽弃,而且鱼鳍倒出口腔,结果不敢设想;不吐出来,却又无力攻关,骑虎难下。最终,它还是忍疼割爱,艰难地将那条大鱼吐入河中。
早已垂涎欲滴的小苍鹭,迅即爆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上前接管了老苍鹭放弃的那条大鱼。虽勇气十足,但它明显无老苍鹭身体强壮、经验多。要在老苍鹭面前逞能,岂不是班门弄斧?
小苍鹭学着老苍鹭的样子,将那条大鱼吞进了幼嫩的喙。不知仰头几许,终将鱼头装进其柔嫩的喉咙,初战告捷。
又是许久,整条大鱼居然全部进入小苍鹭的喉咙。远在岸边的观光客,都能清楚地看到被大鱼撑起来的小苍鹭脖子上的那个大包或大疙瘩。从那个多久都不见缩小令人担惊受怕大包,足以使人想得到小苍鹭的心里有多难受。恰在此时,有一只苍鹭般的死鸟从小苍鹭身旁漂过。晦气临门,无形中加大了小苍鹭的压力。
过了一刻又一刻,小苍鹭早已不堪重负的曲颈一直仰向天空,借势发力。
小苍鹭吃大鱼的壮举,似乎感动了它周围那片天地。一时间,爱吵闹的白鹭鸦雀无声,好冲撞的绿头野鸭绕道而行,在岸上观战的人们时而发出惊叫声、感叹声,大家生怕孤独幼稚的小苍鹭遭遇不测,生怕生性倔强的小苍鹭被大鱼噎死。
慢慢地、慢慢地,小苍鹭曲颈上的那个大包终于无影无踪。人们为小苍鹭安然无恙地吃掉了那条大鱼感到震惊。事实证明,勇敢多智的少年苍鹭,有比老苍鹭还坚定的毅力和能耐;事实亦证明,英雄出少年是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春分,这是小苍鹭的幸运日。太阳在这一天平分了春季,平分了昼夜。大鱼在这一天,界定了苍鹭的武功。大自然的这道美景,惊艳了府南河两岸的观光客。
天色渐晚,大群的苍鹭已经打道回府。勇敢的小苍鹭,也像苍鹰那样飞向高空。刹那间,它美丽矫健的身影便消失在晚霞里。
春江一浪接一浪,春分来年自会来。我想,只要君子常有,江水长流,鱼蛙畅游,那么小苍鹭与它的伙伴们,一定还会创造奇迹。大自然大手笔一定还会绘就更多的旖旎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