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的手指
日记本里面是两枚树叶和一枚果实,一叶是杏树的带着深红的叶柄,叶前端并不锋锐突出,另叶瘦梢,前端凸起,像定型的凝固的绿色火焰,叶片已有颓萎之状,但光泽依然,因为我知道上面有太阳的色彩,还有昨晚的月光。
昨晚和亲属相约,是妻子的父母,晚饭的前夕,我们一同家务,在院里来回的走动,这曾经热闹的院子,到处是笑声和喊声的院子,仿佛又有了缘由的反照,寂寞和冷清破阵呢,其将躲在更黑暗处,却并未走远。
岳父指着月光下的一棵树说,你看这棵果树已经结满了樱桃,我说哪里。在他的肯定声中,我轻触果树的枝桠,果然上面枝枝长满了黄豆大小的绿果。"要不了20天就熟了,那时让外孙儿和外孙女儿来品尝品尝啊"。是啊,樱桃好吃树难栽,在这个人音人气不旺的院子里,却旺盛着这样一颗特别的果树。
"杏也结满了呢"。他指着楼前更大的一棵乔木说。噢,常来这里,却不知道这高过二楼的一棵树是杏树。殷实厚重的树荫下,看不到一颗果实,只摘一片叶子和樱桃的果与叶子,一块儿收集在这日记本里,以载记这月光下的思考和喜悦,以联络我与此家的悲情和忧虑。今天早上打开日记,就是打开了那扇关闭的月光之窗,拿出两片绿叶和一枚果实,就是联络月光下的生命之忧和悲生之情。
反顾岳父的院落,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暗物质,在散发着持久不息的热量,和此院在场的一切可见物质相互影响,冲突纠缠,用民间的传说,这家的男丁不旺。岳父的父亲是这一样的主宰,文革前,20多岁的年龄,已是大队的支书,年轻有为,能干事,干好事,干成事,方言村落颇有名望。不料未过30岁,只有两女独子之后,挑水途中,暴病逝世。岳父一人种田养家,娶妻生子,一男三女不能糊口,只好做学徒,抄刀轮勺,凭厨艺赚钱,又不料长男交通事故,未成家而早殇,直到最小的儿子出世,才了长期缠绕的悲伤吧。
就在最小儿子成为小伙儿时,我走进了这个家庭。数来那是他们最为兴旺的时光,那时院子尚破,一群长大的儿女像一棵果树,是此家丰结的硕果,在落满月光的寝室,岳父母望着满枝果树,殷实的果子该是心踏实而大欢喜吧。
之后三个女儿相继嫁出,最小的儿子逐渐长大,该是谈婚论嫁的年龄时,一年出租司机的经历,患下了强直性脊椎炎。虽说此病不碍工作,更无生死之虞,但患者顾影自怜,惭愧形象,及心疾渐生,到了闭门不出,或四处求医,或求情施舍,且不感恩记德,做出种种伤心伤人的事来。如今说是外出求医,到北京去了,只落下老两口儿,已过60之年,一个要早5点上班,傍晚回来,一个也要早一点上班,给人切肉炖肉,让女儿和女婿感到无以为助,常有愧色。
一家一人的兴旺,常常仅不止月光下的两棵果树吗?那指着果树的手指,又是什么样的方向呢?
2008年四月草
2025年二月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