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晨雾,我与阿明蹲踞车站石阶,烟蒂明灭。
十步外,一叟挥鞭抽陀螺,汗透重衫。另有几妪持剑作太极势,素衣猎猎。
阿明忽道:“此翁妪之子嗣,必是人中龙凤。”我哂其妄言:“萍水相逢,安能断人子孙贤愚?”
话音未落,宝马辚辚驶近,锦服郎君捧函趋前:“双亲赴马代之程已备,旦日可发。”
翁略颔首,一青衫妪剑穗微颤,齐与陀螺嗡鸣。
车辙复碾碎满地晨光,俄顷杳然。
阿明双目泛赤,絮絮道其家事:“家父嗜酒如狂,见书如仇、去岁心脉悬丝,今犹抱瓮痛饮;家母性烈,常执荆条训子,言吾乃她残梦碎愿所凝。”语至尾音已哑。
忆及他少年失教,后因窃电缆入狱十载。
我方欲劝,喉亦哽。两代孽缘竟如宿命轮回,忽觉此身亦是双亲劣性糅合之器——暴戾与漠然交织,竟与明家无二。
烟灰簌簌落于青砖,我掷烟于地:“自今当为慈父。”
阿明指节微颤,怀中半包纸烟尽投秽桶。
远处晨钟骤响,惊飞檐鸽数只。
夜归家,稚子酣眠。案头旧照里,父母怒容犹在。
轻阖相框,但闻童鼾细细如春蚕食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