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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藏线记行(下)

  • 作者:熊平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5-04-10 00:1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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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攀爬安久拉山

      车队在白马兵站吃过早饭以后,出发继续西进,今天上午要翻越的是安久拉山。

      安久拉山,垭口海拔4475米,属于伯舒拉岭山脉,这里是怒江和雅鲁藏布江的分水岭。翻过安久拉山垭口,就由怒江流域进入了雅鲁藏布江流域。

      车队常年在川藏线上西进东返,翻越了不少高山垭口,但海拔并不算太高的安久拉山,却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出八宿县城白马镇后一段数十公里的川藏线公路,沿河上坡,桃花盛开,青稞麦苗绿如茵,风光旖旎,异常漂亮。

      出城大约四五公里地,便看见公路边格外醒目的两株高大的桃树,枝繁叶茂,桃花粉艳透红,在碧蓝天空、远山白雪的背景下,相互衬托,相映成景,如诗如画。

      高原上早晨的阳光毫无遮拦,从东边天际斜射下来,抛洒在色彩斑斓的河谷中、山坡上,形成了一幅幅西藏高原地域色彩十分浓郁的风景图。

      与川藏线上其他雪山道路陡峭起伏、曲折狭窄大为不同,安久拉山段公路舒缓平坦,让我们可以一边驾车前行,一边怡然自得地欣赏沿途风光。

      上到安久拉山垭口,公路更加平坦笔直,但却是冰雪天地,仿佛从阳光明媚的春天进入到寒风凛冽的冬季,简直春冬两重天。

      站在垭口抬头望天,洁白的云朵飘荡在头顶,在这里感觉到离天空特别近,仿佛伸手就可以摸到云朵一般。“离天三尺三”,大概形容的就是现在这样的情境和感觉吧。

      举目四望,到处是一片接一片的草地,草地与草地之间是小小的积水潭,当地人称为海子。

      安久拉山垭口十分平静,没有寒风怒号。淡淡的云雾飘荡着,远山白雪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组织小休后已出发的车队正行驶在长长的下坡路段,渐渐地远远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越过安久拉山垭口继续西进,下山途中与刚刚上山经过的田园风光迥然不同,天空阴沉,道路两边积雪很厚,温度很低,让人真实感受又重新回到了冰天雪地、危机四伏的川藏线。

      继续下行约30多公里,来到一处山谷,其中有一段公路位于大塌方区,极度危险。

      狭窄的公路上积满冻雪,沿着车澈碾压出两道深深的冰槽,右边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深谷,左边是松动的山体岩石,崖壁上悬挂着一堵堵冰墙,随时都可能松动坠下峭壁。

      前些年,武警公路交通部队在这段公路上方修建了水泥冰棚顶,在面临深谷一侧修建了挡墙,给过往该路段的车辆装上了“防护栏”,戴上了“安全帽”。撑起冰棚的巨大水泥柱排成了一道长廊,从左边山崖上塌方下来的积雪、冰块被棚顶接住,保护了来往车辆在棚子构成的曲折回廊里安全行驶。

      车队行走在冰棚长廊中,光线从棚顶和挡墙缝隙渗透下来,让人产生一种不那么真实、仿佛在网络空间飞车奔驰的幻觉。

      看上去平静的安久拉山,上山路段风景如画,美不胜收,下山道路隐藏着它那不时都可能威猛发作的狂暴。

      过了让人胆颤心惊的冰棚,再向前大约两三公里,就到了魅力无穷的美地然乌湖了。

      跨越迫龙天险

      从川藏公路西进至林芝市波密县通麦小镇,再向前行十余公里,就是著名的迫龙天险了。这里海拔只有1800多米,受印度洋暖湿气流影响,降水丰沛,气候宜人,属典型的高原高山峡谷地带。

      迫龙天险主要位于通麦兵站和鲁朗兵站之间,全长13.5公里,公路临迫龙江修建,坡陡弯急,道路泥泞,没有护栏,宽度仅容纳一辆运输车单向行驶,但却是一条往返双车道。

      公路两侧,一面是千仞冰雪山壁,另一面是万丈深渊下湍急奔腾的迫龙江。最突出的特点就是险、窄、陡、烂一应俱全,又以险闻名于世。由于山体疏松、脆弱,一遇风雨或冰雪融化,极易发生泥石流和塌方,经常发生车毁人亡交通事故。

      据当地交通部门统计,自1954年川藏公路通车以来,在该路段葬身崖底和迫龙河的各型汽车已多达数千辆,不知多少人牺牲在了这个地方。因此,这13.5公里路段被川藏线汽车兵称为“迫龙天险”,又被叫着“迫龙坟场”,或“死亡路段”,算得上是川藏线最难走最危险的一段路。

      那时候,我们每次上高原路过迫龙天险,都能在山坡下、河流里看到众多汽车残骸,每个人内心里都有一种恐怖、不祥之感。

      1967年8月的一天,川藏线某汽车团三营副教导员李显文奉命带队执行川藏线战备运输任务,当车队来到迫龙天险路段,这里刚发生严重大塌方,道路被阻,车队不能前进。面对这种情况,车队官兵毫不畏惧,立即组织抢修。但是,塌方越来越严重,不仅无法修路,连车队安全、官兵生命也受到严重威胁。为避免发生意外,车队严禁战士随便到大塌方险区去,但带队领导却不得不迎着滚滚飞石深入塌方核心区,观察险情,研判风险,制定突击方案,随时准备带领车队强行通过危险区。次日,塌方加剧,险情扩大,山上巨石飞落掉入迫龙河中,溅起一两丈高的水柱,更大塌方即将爆发。为及时完成战备运输任务,李显文、杨星春等10名官兵深入塌方核心区域勘察道路。突然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特大山崩爆发了,李显文、杨星春等10名官兵,瞬间被特大塌方吞噬,埋葬在了迫龙天险,化作了雪域高原永远的忠魂。1968年,中央军委授予他们“无限忠于毛主席的川藏运输线上十英雄”荣誉称号。这10位英雄是:副政治教导员李显文,连长杨星春,副连长陈洪光,副政治指导员程德凤、谭仁贵,排长曲月伦,班长杨庆忠、李荣昌,战士陈昌元、李兴富。他们牺牲时,年龄最大的33岁,最小的只有22岁。

      为纪念“十英雄”壮举,部队在通麦兵站西侧、迫龙天险公路转弯处缓坡一平地上,修建了“无限忠于毛主席的川藏运输线上十英雄”纪念碑,为他们建起了群雕塑像:10位解放军汽车部队官兵,姿态前趋,从容勇毅,目光忠贞,头颅高昂,臂膀高举,浑身充盈着朝气蓬勃,洋溢着坚毅与刚强。他们那英勇顽强、大无畏的英雄气概,给数十年来的祭奠的人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1999年4月,我随驻蓉某独立汽车营车队为边防部队运送战备训练物资,第一次途经迫龙天险。

      记得当时车队按编制正常开进,一连走在最前面,带队车刚过老虎嘴行驶到一个转弯处,为避让牦牛,翻下了路基,幸好有一棵大树挡住了车头,左侧前后车轮被两个大石头卡住,车辆悬挂在半空,百余丈的悬崖下就是奔腾咆哮的迫龙江水。

      战友们连滚带爬冲下山坡,救出受伤昏迷的2名驾驶员,在随队军医紧急施救后,带队领导马上安排指挥车把受伤战士送到就近县城医院治疗。

      随即组织车辆营救。这时候,其他战士们看到有车翻了,都惊慌失措、心惊胆颤。悬挂在崖边的车辆如不及时开上来,随时都有掉进帕隆藏布江的可能。在紧急情况下,一名排长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经带队领导同意,用背包带捆在身体上,万般谨慎地钻进驾驶室,随着带队领导亲自指挥的手势,他轻轻地挂上一挡,松开手制动,稳加油门,在后面两台载重车辆牵引绳的拉力下,把悬挂的汽车倒着开了上来。就在开上公路不到1分钟,一声巨响,先前卡住汽车轮胎的那棵树和两块大石头,轰隆隆地掉进了迫龙江。这时排长刚好走出驾驶室,看到这惊险一幕,双手发抖,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如今,随着经济社会大发展,国家投入资金,对川藏公路进行彻底升级改造,修建了102隧道、飞石崖隧道、老虎嘴隧道、迫龙1号隧道、2号隧道和通麦特大桥、迫龙特大桥,“五隧两桥”穿山跨河,取代了原有危险路段,迫龙天险曾经狭窄、烂泥、危险的路况得以脱胎换骨,旧貌换新颜,早已“天险变通途”,行车安全风险也降到了历史最低。

      虽然我早已离开川藏线多年,但在川藏线汽车部队工作的经历,特别是曾经亲历过的迫龙天险的那些惊心动魄,直到现在想起来也都心有余悸。作为对自己川藏线工作的纪念和心理依恋,我专门收集了一部纪录片《兵车西进》,闲暇时也多次观看那些年汽车部队通过迫龙天险的视频。每当看到车队经过迫龙天险大塌方区,便道上的木头和泥石流一起滚到迫龙江的镜头,我的眼眶里都会情不自禁地滚出泪花,都会自然而然地想起曾经那些一次次、一件件征战迫龙天险的九死得一生还的惊险往事……

      翻越色季拉山

      按照任务划分,色季拉山是我们执行进藏运输训练任务西进途中要翻越的最后一座超过海拔4000米的大雪山。

      色季拉山,位于西藏林芝八一镇以东,波密鲁朗镇以西,属念青唐古拉山山脉,是尼洋河流域与迫龙江流域的分水岭,海拔2700米至4700米不等,川藏公路通过山脊垭口处海拔4278米。

      西出鲁朗镇10余公里,便开始攀爬色季拉山。爬山起始路段,主要是在著名的鲁朗林海中穿行。这一段川藏公路依然坡陡弯多,车队在山道弯曲的原始森林中艰难地向上爬行,沿途风景随海拔高差渐次变化,由阔叶林带逐渐过渡到针叶林带,色彩从浓墨绿演变到浅淡绿。

      上到半山腰观景平台,透过山间随风飘浮的云朵向来路回望,山脚下奔腾的迫龙江,静谧的鲁朗小镇变得有些遥不可及,莽莽苍苍的鲁朗林海显得更加朦胧神秘。

      由于受印度洋暖湿气流深入西藏高原东南部影响,色季拉山的天气“喜怒无常”,常年变化多端,天空经常有大团大团的云彩翻滚飘荡,颇为壮观。每当云朵飘荡过去,就会短暂露出湛蓝色的天空,阳光投射到大地上,山峦又立即变得靓丽起来。极目所处,山顶白雪皑皑,山腰墨绿粉黛,山坡层林尽染,视野里简直就是一幅典型的中国山水画。一路前行,沿途风光也由云层的变化呈现出变幻莫测、光怪陆离的影像世界。

      车队继续向山顶攀爬,天空中棉花絮似的云团挣扎着翻滚着飘荡着,不时有云朵遮挡阳光而形成的阴影,在叠嶂起伏的山峦间迅速掠过,座座山川在云海苍穹下连绵不绝,显得异常浩渺,格外苍凉。

      积雪已退化到路基两侧边缘,两边舒缓的山坡白雪覆盖,雪线以下的山地裸露出黑色土石和黛绿森林,天地间仿佛只剩下白与黑这两种最朴素、最纯粹的自然原始色调,悠远,古朴,苍凉。

      终于到达山脊垭口。这里有一个原木搭建的观景平台,算得上是远观最美雪峰山南迦巴瓦峰的最佳点位了。

      送走小休20分钟后继续开进的前一个梯队,在等待后续车队的间隙,我和随车人员站在山垭口石刻碑旁放眼远眺,一分钟前还直射地面的太阳光又被厚重浓云遮挡,瞬时天昏地暗下来,白茫茫的天连接着白茫茫的山,分不清到底哪里是天哪里是山,视线极处,黑白色差更加分明。

      远处翻腾的云海下,是贡布拉则雪山。天气晴朗时站在山脊垭口,可以观日出、看云海,远眺无边无际的鲁朗林海,甚至深远处波光粼粼的迫龙河水也清晰可见。

      但今天这样极不友好的天气,想要一睹南迦巴瓦峰峻美的雄姿,欣赏日照金山的盛景,看来是没有眼缘了。

      不能看到那最美山峰南迦巴瓦日照金山“雷电如火燃烧”的壮丽景观,稍有一些美中不足。不过,和观光游客不同,我们的主要任务是运输训练,能够途经这样如画如诗美到极致的风景路段,已实属难得,加之时间匆忙,阴沉天气对我们的心情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何况,我们很快就将原路东返,说不定“千年修得一面缘”,返回来路过时,神秘的大自然愿意给我们这些辛苦的跋涉者展露一回她那壮美的真容,谁又能够说一定不会呢?

      越过色季拉山垭口,车队绕过几个海拔低许多的山脊,谨慎驶下一段大约40公里左右的超长下坡路,下降到平缓地带,前面不远处就到林芝八一镇城区了。

      终于抵达墨脱

      2013年10月31日,扎墨公路正式通车。10月19日,我部一个建制连车队受命重载往返扎墨公路试运行。

      这时候的西藏高原东南部地区雨季刚过,但117公里的扎墨公路,沿途地质条件极差,路基松软,路面下沉,大坑套着小坑,水洼连着水洼,甚至不时有瀑布从公路边的悬崖峭壁上直冲下来,形成一道道独特的风景。

      受自然地理条件限制,扎墨公路极为狭窄,宽度仅有4.5米到7.5米不等,勉强够一辆斯太尔重载运输车通行。大多路段比川藏线公路的坡度更大,弯道更急,有的急转弯处甚至需要打三四次方向才能通过。

      刚过去的夏季强降暴雨,导致刚修通的扎墨公路塌方、水毁、泥石流不断,只得边保通边通行,行车难度更大,危险程度更高。

      虽然十多天后就要正式开通,但很多段路面出现坍塌,有的地方三分之一路面垮塌掉下了悬崖。公路外侧,就是汹涌澎湃的雅鲁藏布江,江水卷起雪白浪花,奔腾着咆哮着向南急流而下。行进在这样高度危险的公路上,随时面临不可预料的安全事故,每个人都不由得万般小心谨慎,手心里紧捏着一把冷汗。

      当车队到达嘎隆拉隧道时,云雾弥漫着整个嘎隆曲山谷,让我们真切体会到了“云在脚下飘荡,路依山峦蜿蜒”的情景,同时也不得不把车速降低再降低,以确保整个车队运行安全。

      刚出嗄隆拉隧道,天空下着雨,淅淅沥沥,雨雾蒙蒙。接下来近90多公里的扎墨公路更加难行,特别是沿嘎隆曲的近30公里路程,泥泞不堪,一个泥坑连着一个泥坑,使得狭窄的路面更加湿滑,每个驾驶员都只能紧握方向盘,不敢稍有懈怠。因为一旦出现侧滑,就有可能坠入悬崖下湍急的江水里,那将是万劫不复。

      数小时后,我们终于从近4000米的嗄隆拉隧道口下到了1000米左右的墨脱镇。车队到达指定场所,所有车辆轮胎都裹满了泥土,车箱都沾满泥浆,早己看不出本来的绿色,这在千难万险的川藏线上行车也是极少有的。

      墨脱县城所在地墨脱镇,是西藏高原海拔最低的地域,也最温暖湿润,雨量充沛,生态完整,大自然风光壮丽。

      墨脱这片神秘土地隐藏在喜马拉雅山脉怀抱中,地处高原高山高寒与热带交汇地,从极寒的冰天雪地到亚热带、酷暑的热带雨林,仿佛聚集了所有纬度带的代表性植被,简直就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植物博物馆。

      眼前的墨脱县城,白茫茫的云雾环绕着建筑物,恍若仙地,似若幻境,随机抓拍都是一幅泼墨山水画。

      停留在墨脱休整的一天时间里,本以为会遇见一些古老传说中的原始神秘,不期然被墨脱的大自然景象所震撼,仿佛融入了一个未知世界,却又让人感受到如此真实,如此和谐。

      漫步墨脱镇街头巷尾,感受着岁月痕迹,仿佛时光在这里变得缓慢了下来,显示出一种独特魅力,一个全新境地。

      来一趟墨脱不容易。用心感受墨脱这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过一天当地人诗画般的惬意生活,感觉生命是如此宁静,又如此美丽。

      心中的墨脱,早已超越冰峰雪岭、山川地域,甚至超越了民族历史,超越了地域文化,让我们身临其境,沉浸其中,领略感悟一种艰苦与高危后的美好。

      如今的墨脱,早已不再是“雪域孤岛”,而是一个目的地,也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真正切身体会到征战千里险途中“抵达”二字的内在含义。

    【审核人:凌木千雪】

        标题:川藏线记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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