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直蛰居家里却一点都不着急，因为有亲人和好书陪伴。昨晚女儿让小外孙元宝给我捎来一本吴晓波著，中信出版社出版的《茅台传》，引发我亲切的回忆。当初茅台集团筹建黔北学院，女儿陪同我去应聘，同去的还有她在开封读研究生时候的一个硕导。返回途中我们在贵阳稍作停留，女儿一个在贵阳工作的大学同学还请我们吃了一顿饭。我成功应聘黔北学院并在那里工作了两三年，虽然遭遇了一个五毒俱全的地头蛇的刁难和坑害，处境有点憋屈，但毕竟领取了比较高的工资，也没少喝正宗茅台。品牌从飞天到迎宾，无一遗漏，而厅局级以下官员可能一辈子喝的都是假茅台。而有恃无恐，贪得无厌的这个地头蛇随着茅台集团原董事长袁某的垮台，便很快失去了靠山，不久就因贪腐案件被逮捕判刑，让我大呼痛快。
历史成全了茅台酒和茅台人：当年红军长征路过仁怀，茅台镇的土豪劣绅都畏惧而逃，但成缸成山洞的酒他们带不走。饥寒交迫的红军战士喝了茅台酒，浑身有了力气，用茅台酒擦洗伤口马上创伤痊愈。当时是三人团核心成员，建政后成为国务院总理的周恩来对茅台酒留下了良好印象，多次确定茅台进入国宴，招待外宾。在人们普遍缺乏环保意识的时候，周总理就命令有关行政部门妥善保护茅台的母亲河——赤水河。任何人或任何单位不得乱搞建筑，污染河水。仁怀和茅台毕竟有我一些文友，真想将来抽空重返那里看一看。
二
那一年我还在黔北工作，利用国庆小长假往北走，到了川西南的泸州旅游。在一条不知名的大街上徜徉时，看到两边到处摆满了泸州系列的白酒。三四个在长龙一般摊位上忙碌的男女大学生截住我，又拉又拽：叔叔，我们都是大学生，平时没一分钱收入。就想利用这个假期给白酒营销公司打工，赚几枚银钱。您就同情我们一次，买一件酒带走吧!我挣脱不开，就不慌不忙地笑着解释：我理解你们。我们都是贫农出身，学生成份。只是我喜欢喝酱香型白酒，已经不习惯喝浓香型和清香型风味的了。再说我从茅台集团过来，好像没听说过谁在茅台人面前宣传自己酒厂的酒好，就像不会有人在北大或清华学生面前夸自己的大学有多么厉害吧?几个学生哇了一声，立即松手放我离开。我一直不会说话，为此还吃过大亏;只是那次说话好像还凑合，既拒绝了别人，还不伤他们的面子。
三
匆匆吃完早饭，刷锅的时候心不在焉，把电饭锅里剩余的几粒大枣和花生米倒入了水池的排污口。我后悔得只想跺脚：这么好的东西，浪费了真可惜，是不是用指头捏出来洗净，放嘴巴里吃了才好?从小在贫困的农村长大，我看重每一粒粮食，感觉那不是吝啬，是骨子里的爱惜。我教过的学生中，领导干部家庭或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几乎没有，工农家庭出身的孩子应该能够体谅农民种地的辛苦，可却偏偏有人不懂得节俭，学生餐厅里每天都有一些学生留下大量剩饭剩菜。几乎把我气得掉泪：是不是不开除几个学生就不足以遏制这种恶习?
四
好像是巴金前辈说过的话：写啊!写吧!只有写你才会写。河南著名作家、老朋友磊子也在一次聊天中说：小说创作并不难，只要掌握了一些故事情节和人物形象就可以动笔。关键问题是有的人根本就不动笔，那么他就永远游离在小说创作之外。
近些年一直在朋友圈里发短文，每则以三五百字甚至几十个字的居多。除了前几年因为学业需要写过两篇万字论文，只是这几天才写出来一篇内容连贯的怀念父亲的散文。初稿四千多字，二稿六千多字，三稿八千多字，定稿又补充了一些典型事例，突破了一万字。我把它发给安徽的作家和教授陈阿芹大姐，豫西故乡的作家赵英杰兄弟和山东文友陈侠老师。我专门强调：不要说那些客气话，只说问题，只说毛病，便于我修改和完善。作为有过正规编辑经历的作者，我知道明于察人而昧于察己是一种通病，我也毫不例外。文友们都提出了中肯的意见，这让我感激。英杰兄弟还说，你除了写韩伯与县长见面那段，又写了县长其他两件事，可能有点累赘。他确实言之有理，只是我想通过写父亲以及同父亲有交集的人，来表现社会和人物的复杂性。有些人真可谓一言难尽，几乎无法去简单地断定他到底是好还是坏。陈教授还说，亲情类散文大多围绕家庭和亲人入手，你是围绕社会和工作着手，反而感到新颖。谢谢她的鼓励。陈侠文友还指出了文中的一个错字。因为我和哥哥姐姐从小没在父母身边长大，好久才能见一次面，父亲还要因为琐事甚至无缘无故地发脾气责怪我们，亲情确实有点稀薄。但文学毕竟是人类情感之学，是真实真挚心态之学，我也就不编造，不拔高什么了。
五
著名作家、翻译家叶君健前辈当年在武汉大学外语系读书时，教他们英国语言文学的系主任和教授是陈西滢先生。有一次陈教授布置一篇英语作文让同学们完成，说下次上课时还要专门逐一评析。叶挥笔而就，感觉下次老师评讲作文肯定表扬自己。但是到了那天陈教授把全班学生的作文都褒贬了一遍，偏偏遗漏了叶的那篇。下课时陈把叶喊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叮嘱：知道为什么没有讲你的作文吗?不是我忘记了，更不是我把你的作业弄丢了。是觉得你的文笔远远在其他同学之上。其实凭你的能力你现在就可以来武大和我一样当教授。尽管如此，我还是要对你严格要求，不多夸奖你，只指出你语法修辞上的个别不足之处，以便帮助你至善至美。叶对此一直感激，晚年他还把这件事写到了回忆录里。陈真是个好人，他可能身体的某项功能有问题，他的妻子凌淑华教授与年轻的英籍教师贝尔私通，作为学生的叶君健都看在眼里，陈西滢先生更是心知肚明，却从来没有追究过妻子出轨一事。在学校工作时我也多次教育学生：不要怕老师指出你们的缺点，只要这种批评是善意的而非故意刁难，就要愉快接受，因为提醒比表扬更有利于一个人的反省与进步。
六
几十年如一日坚持学习，那些书总算没有白读。近来有好几所学校打来电话联系聘用教授的事，我告诉他们：待遇可以商量，但职务必须得安排，哪怕挂个宣传部副部长或二级学院副院长的招牌都行。不是我庸俗，不是我固执，也不是我缺乏明智，是这个社会上的某些屑小太混账，我受够了狗眼看人低的气，必须避免重蹈覆辙。有了职务，就会有人围着我转;没有职务，我得围着别人转。
七
有好多事过去想不开，现在想开了，想开了就释然了。例如：
男人如果不贪色，女人如果不贪财，这个世界上的骗子就会饿死绝大多数。
一个人能不能在官场顺风顺水，群众并不起什么作用，主要是领导说了算。一百个群众的意向也顶不住一个一把手的巨大能量。
所有的绝招、经验、方法、窍门，能摆到桌面上的都是肤浅的东西，深层次的背景和关系从来秘不示人。
当潜规则代替明规则以后，原先所有的规则都会变成摆设而一文不值。
到单位听头头说，到家里听妻子说，老了又听子女说。总是听这个说那个说，一辈子不敢自己说。尽管活得窝囊，却也活得保险。当自己说话不顶一分钱花的时候，还真是多说不如不说。
明明知道人生终究是场悲剧，但我们还得打起精神当喜剧去演出。因为除了这个剧本，再无可选择，谁挑剔也白搭。
吃不饱饭，饿着肚子是苦;吃饱了饭，撑着肠胃，麻烦事似乎更多。
退居二线，下级不登门;退休赋闲，朋友不来往。一切完全正常。因为没有了利益，就没有交集，没有交集，就没有了热乎。门前冷落是常态，莺歌燕语才是假象。
八
今年多次在京东网上买到盗版书。对京东已经彻底失望。决定恢复使用当当网。感觉那个“当”字不是上当的当，是妥当的当。操作电脑时才发现已经有将近三年没有访问当当了，它的户头和密码都已经忘记，而当初记录这些信息的一个专用笔记本下落不明。准备重新注册，当当网信息系统却提醒我：你已经注册，请直接进入。还能直接?间接都没门。所幸我脑子还没变成浆糊，就灵机一动，准备借用家庭领导的手机号码再注册一个户头。我一脸谄媚地给家庭领导汇报后，她雍容大度地表示同意。吃了午饭后我蹑手蹑脚地去她的卧室要她的手机，却发现她已经抱着小茉莉躺下酣然入梦。人在困乏入睡时不能随便打扰。这点生活常识和政治觉悟韩老师还有。我就悄悄退回自己的卧室，坐到电脑前继续毛手毛脚地摆置当当网。苍天啊!大地啊!我真有才，硬是瞎猫碰到死老鼠，根据信息提示真把当当网幸运地打开了，活蹦乱跳地进去了，欣喜地看到了久违的页面。这一下好!以后就在当当上继续购书，老老实实当书虫。
九
张鸣先生当年下乡插队是个兽医，梁鸿女士曾是河南南阳农村小学的语文教师。他们都靠努力学习逆袭成功，成为中国人民大学的资深教授和著名作家。李书磊同志更加厉害，从中央党校出发，到福建省、北京市转了一圈回来，现在成了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宣部部长。中央党校研究室主任、恩师沈传亮同志刚空降到广西壮族自治区做了区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和电影管理局局长。他德才兼备，肯定还有上升空间。一切都在说明一种现象：读书真是有用，学历和学问堪比真金白银。别听文凭贬值的废话，现在如果谁没文凭估计连乡政府的科员都当不上。大家都好好学习，争取顺着向上的台阶豪迈登程!
十
副作用，原指疗效以外出现的不好的作用。现在泛指事物出现的抵消正能量的负面影响。课件的使用副作用就很大，因为它削弱了文字本身的魅力，靠画面、声音、音乐、色彩等吸引学生。一堂课下来，学生什么都见了，又什么都记不住。动笔次数少，阅读纸质书少，直接导致学生人文素质严重缺欠。我教过的三本二本学生，学新闻的不知道穆青，学文秘的不知道田家英，甚至学播音的不知道赵忠祥，更别提夏青、方明、葛兰、钟瑞了。我在课堂上让学生说出他们心目中孙悟空、猪八戒的形象，他们理解的就是六小龄童扮演的孙悟空，马德华扮演的猪八戒。想象力已经枯竭和消逝，这是最可怕的事情。也许我是杞人忧天。
十一
实事求是，就是一切从实际出发，追求事物的本源与客观规律，避免主观臆断。
与时俱进，指不能因循守旧，随时随地掌握新文化、新科技，适应新形势、新任务，与时代一起前进。
我将无我这个概念最早是由庄子提出来的，是破除自己的妄想妄为与个人得失。习近平总书记用来表达自己的胸襟，指不计较自己的成败利钝，一切为人民利益着想，一切为国家富强谋划，已经赋予了全新的内涵。
我还对那个学生说：你能主动请教老师，老师已经很高兴了。你还可以购买和保存辞书，养成经常查阅辞书的好习惯。这样坚持不懈，集腋成裘，慢慢地就会积累越来越多的知识。
十二
外语学好了，毛笔字却不会写了。
计算器都会用了，算盘却都不会打了。
电子书随身携带了，报纸杂志却停刊了。
离婚变容易了，再婚却变困难了。
吃饱饭不是个事了，吃天然食品成个事了。
时代的繁荣和进步，似乎总要以老物件的销声匿迹为代价。
十三
人到成年，未婚时或离异后，追求异性或者被异性追求都属于正常情况。自己追求别人被别人拒绝原本没什么丢人，反过来，如果是自己被别人羡慕和追求，说明肯定有点魅力。但没必要自视甚高，全世界吆喝。只是像刘晓庆那个搞摄影的男朋友的做法就不太地道：人家不喜欢你了，缘分尽了，那就各奔东西就成了，何必把只属于两个人之间的隐私都抖落出来呢?这么做是能赢得别人同情还是惹别人嗤笑?估计后者的情况会多一些。
十四
今天的公仆，古代叫官吏。其实官与吏又有点差别，大点的官才叫官，一般得是县令，相当于今天的处级干部才成;小官和一般公务人员只叫吏，不怎么在品。羡慕官，尊重官，抬举管，自己也想做官。这种心理成为风尚，在华夏的天南地北延续了几千年。它里面确有合理因素。当年李肇星老部长来商丘讲学，他再三吩咐有关人员和我：不要通知市委和省委领导，他最好谁都不见，只见师生。但学校领导斟酌一番还是把他的光临报告给了市委，市委领导不敢怠慢，马上又汇报给了省委。李出行时，警车开道，公安警戒，严阵以待。因为他是正部级高官，还没完全卸任，况且知名度很大，不是其他闲散部级干部能比的。那些天我也跟着他吃了几顿高档宴席，喝了几瓶真茅台。有次在北京与社会学家、世界语者叶念先同志聊天，他说他有一次去山东参加学术会议，会议主办方询问他的行政级别，叶颇困惑：我没官职啊!就是中国社科院社会学研究所的一个研究员。主办方负责人就说：我替你合计一下，你是研究员，相当于正教授，也相当于正处。我就按照正处级别安排人员陪你吃饭。这样你的待遇比起部级厅级低，又比一般干部高。请你理解，行不行?叶不在乎这些，欣然笑纳。我在县里工作多年，见到个别县委书记和县长，在我们面前颐指气使，鼻子里插葱——装大象……
十五
如果是一本散文集或小说集，我两三天就能看完。那种看法是一目十行。而品味学术性著作就得细嚼慢咽，循序渐进，囫囵吞枣肯定不成。
山西作家丁东的随笔集《文化界遛弯儿》我是当学术专著来拜读的，认真翻阅了十来天才看完。丁东先生本来是山西省社科院的研究员，因为妻子在北京工作，太原离北京又近，他退休后也到了北京生活。这样他实际上也成了北京居民，联系北京的文化名家就方便了许多。他文中写到的陈徒手与其《故国人民有所思》，梁鸿与其《出梁庄记》等，我也比较熟悉。陈徒手原名陈国华，是中国青年报的一名编辑，他从查阅当年学者的档案和检讨书做起，从一个新颖的视角记录了一些著名文化人坎坷的心理路程和职业沉浮。
梁鸿本来是河南南阳某县乡下一个具有中专学历的小学教师，原想托人调动到县城的学校终老一生而不得，就一气之下立志考了大学，又一气呵成读了硕士和博士，现在成为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和著名作家。能从社会底层逆袭成功，本身就可以证明一个人的优秀和一个时代的进步。梁鸿的人生之路能给我们一些有益的启示。
十六
儿子儿媳买回来几只大闸蟹。家庭领导说：螃蟹没肉，没有什么吃头。我就劝她：我们吃的是情怀，不是肉，现在已经没人喜欢吃肉了。记得电影表演艺术家王志文是个孝子，他每次回上海带妈妈去酒店吃饭，必点妈妈喜欢吃的大闸蟹，并告诉服务员：我妈妈节俭惯了，如果她问你这顿饭多少钱，你就照十分之一说，比如这次我花了一千元，你就说成一百元。我女儿也孝顺，上次我们去品牌服装店参观时，她给我买了一条样式新颖的裤子。我问价格，女儿说：您只管穿吧!很便宜，打折后才花一二百元钱。这让我喜出望外。到家后家庭领导才告诉我实话：这条裤子是好几个一二百元，女儿不让我说实话，害怕你嫌贵，拒绝挑选。
十七
爱情是互相吸引和互相欣赏。到了青春期荷尔蒙飙升，对痴迷的异性未免神魂颠倒，海誓山盟好像很容易做到。而婚姻是互相谅解和互相包容。能做到这些还真得有点修为。因为爱情变成婚姻后，当初的激情和新鲜感都已消逝，柴米油盐，鸡零狗碎，烟熏火燎，旱涝不均等，兴味索然接踵而至，导致人困马乏，很容易引发烦躁和争吵。这时候尤其需要同舟共济，而不是动辄得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