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正月初二的下午,初春的太阳透过封闭的玻璃窗斜射进来。难得清闲的我捧着一杯茶,坐在阳台上,任由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我顺手找来一本老舍先生散文集,随性翻翻。忽然,书中的一篇短文触动了我对初三学期湾沚中学那间教室的回忆。记忆中的学校或许早已拆迁了。原址上不知道是不是继续盖成了新学校?但愿是座新的学校,也好让那块散发着书香的土壤,能继续倾听到后辈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
我就读的三(二)班位于湾沚中学连体平房最东边一间。这栋单层红墙青瓦房,西边是三一班。教室南边的走廊相互是连通的。冬天课间休息,两个班同学们很有秩序地靠在自己教室的墙上,男生相互拥挤着,肩靠着肩,一边晒太阳一边叽叽喳喳相互聊着,女同学们也窃窃私语,勤快的女同学有的还拿出竹针,双手灵巧地编织着手套。尽管用的是旧毛衣上拆下来的纱线或者破旧手套。走廊的前面,大约有十几米宽的平坦泥地,泥地的边缘是一道垂直的土坎,约有3尺来高,南方特有的红色土壤,在冬天低温作用下冻碎了,很松很松地落了下来。土坎上面居然很平整,地面是矮壮的坝埂草。这种草结实的很。农村学校的操场上随处可见。课间休息,调皮的同学们有的盘起腿在上面“斗鸡”,有的相互“打闹”。即使摔倒在地上,有了这种坝根草的保护,也不易受伤。教室是在这个基础上挖下去而建造的。难怪教室的窗户与十几米外的土坎一般高了。草坪的边缘是一条通向新丰镇的马路,马路的对面有个水塘,那是我们中午饭后洗碗的地方。有次,我洗过碗后,把饭票遗失在水塘边,刚巧被我班张跃红同学捡到。看着失而复得的饭票,我一阵感动。在那个艰苦的年代,我丢失的可是整整一个月的中午饭啊!张跃红把饭票送给我后,有些羞涩的转身跑开。只看到她穿着蓝底白花上装和两根摆动的大辫子背影,如一副剪影图,我一直未曾遗忘。
三(二)班的那间教室里,泥巴夯实的地面很平整,不比如今的瓷砖地面差。仅仅是地面灰尘稍微重一点罢了。讲台也是泥巴堆起的,约有半块砖高。一张破旧的书桌放在上面就成了老师搁讲义的书台了。课桌倒是公社统一配备,凳子好像是学生们自备的,故高矮、长短不一。师生们用黑色油漆在墙上刷出一块3米*1.5米左右的长方形便成了黑板。简约的条件并没有影响我们在金根华老师带领下朗读《卖碳翁》,《咏柳》,游《褒禅山记》、《白求恩》、《小英雄雨来》等文章。欣赏文字的美,理解文章的段落大意和中心思想。我是在金老师的教导下才渐渐懂得的。初三第一次语文考试,我考了85分。那张试卷右上角金老师用红墨水钢笔批阅的85分字样,直到今天还深深地刻在我脑海里。教授数学的洪和平老师则开启了我们对几何、代数的新认识。随着初考临近,据说要考英语。一位曾有着国民党校官身份的俄语老师,给我们上了几天速成英语课。60多岁的老先生,口语很重。记得好像是姓吴。吴老师尽力了。而我们终究因时间太短没有学好英语。引以为豪的是每次语文和数学考试后,老师们经常把我的试卷先行评阅,其他同学的试卷则交给我来批阅了。老师不经意的举动增强了我内心的信心。这份信任和鼓励,鞭策我必须更加努力学习。后续我成绩较好,很大程度上应归功于老师们的偏爱吧。人的一生能遇到良师,真的是太幸运了!
教室的东边和北边,有几棵刺槐树,到了春天开出的指甲般大小白色槐花,散发出淡淡的花香。直到今天,我闭着双眼仿佛还能闻到当年花开的香甜味道。槐树啊,你透过窗户,肯定偷听了这些少年少女的悄悄话。也看到他们做错题被老师叫到黑板前罚站的样子。但愿擦黑板飘散的粉笔灰没有呛到你的花蕊。我想,在你的年轮里肯定收藏着众多学子们的一路成长……
1981年秋季,我考取高中。初三就读的三二班这间教室便渐行渐远地离开了我的视线。高考后,我求学和工作中又多次进入教室。有的在本地县城,有的在外地城市,有的是我给工厂员工上培训课的教室。而记忆最深的依然是我初中时期三(二)班那间最接地气的教室。想必她也没有忘记我们吧!
四十五年后的今天,我有幸把两位初中老师请到一起小聚。金老师和洪老师已退休多年。再见老师时,坐在我前面的已是两位长者。看着老师们花白的头发和爬上额头的皱纹,感慨老师用青春灌溉了一届又一届学子的梦想。老师们自己亦如蜡烛般燃烧自己,把光和热全给了学生。那些45年未曾见面的同学们,你们想必已是爷爷和奶奶了。而我只记得这张照片中的你们,十几岁时的青涩模样。
作为学生的我们,青春早已散场。初三(二)班这间有风声、有雨声、更多还是读书声的教室,如操场上坝根草牢牢地扎进我记忆库中,融入血肉,与我再也无法分开。三(二)班的影像时常浮现在梦里。多少回梦中故地重游,醒来却已物是人非。又怎不叫人思绪万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