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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 妈

  • 作者:晚风吟
  • 来源: 电脑原创
  • 发表于2025-03-07 16:5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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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妈妈瘫痪之后,当我抱起她的那一刻,真切地感受到爱在岁月的磨砺下愈发深沉厚重。妈妈走了,呼亲唤娘的声音飘浮在黑夜中、渐渐地失去了方向。

      妈妈45岁时生下我,忘不了妈一次洗完头 用一块儿白底蓝碎花的小方巾把头发溜脖扎起,马尾辫儿顺从地靠在妈妈的脊背上,是那么的美。她眼睛深邃而明亮,闪烁着温润的光芒,打我有记忆起,她便将全部身心奉献给了家庭的琐碎事务。我从她身上读懂了勤劳和善良,每每想起,心中便泛起疼痛的不舍和深深的敬意。

      每天晨起,妈妈便围绕着锅台打转,一家十多口人的饮食全依仗她的一双巧手。厨房内弥漫着馒头的香气,那是一种混合着麦香和温暖的味道。日复一日,案板被剁得凹陷下去,菜刀也变得消瘦,擀面杖更是被磨得光溜溜的…… 那口八拃大锅,搭配着双层茅草蒸笼,几乎未曾冷却下来过。

      夜晚,纺花车发出嗡嗡的声音,像是古老的竼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回荡。窗外,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衬托出夜的宁静。 在寒冷的夜里,她的身影被煤油灯的微光拉得长长的,透着一种淡淡的疲惫和坚韧。

      给牛铡草、给猪捞食这些杂活儿,也井井有条地排进她的日程。还有她一手孵出的鸡鹅,听到她的脚步声 ,慌慌张张跑着的、伸长脖子盯着的,围在她身边要吃要喝。

      妈妈的双手,每个关节都特别地凸起,一早起来手肿胀得都握不拢,又没见她哪一天歇过,总说活动活动就好了。

      妈妈的善良更是温暖了人心。记得有一次,一个傻乎乎的男孩来我家讨了饭后,妈妈竟然给他剪头。我在旁边紧张地看着,真担心他一会儿发起疯来伤害妈妈。结果头发还没剪完,他就跑掉了。

      有一年大年初二,家里来了一个陌生人,爹妈也不认得,都以为他是跑错了人家。可他却说就是来找我们的,原来是多年前他讨饭到咱家,正好有客人,妈妈就把他拉到桌前一起吃饭,这份恩情他一直铭记在心。那一刻,我幼小的心灵像是被一阵温暖的春风拂过,妈妈的形象在我心中更加高大起来。

      都说善良是种美德,幸福会回应,上天会眷顾。可妈妈整个晚年疾病一直缠着她、折磨她。直到去世,这个一生勤劳善良的人,也没得到一丁点儿奖赏。

      2006年,那是我初为人妇的第二年,72岁的妈妈已经在中风偏瘫的阴影下度过了九个年头。我不顾孩子刚百天的孱弱,把妈妈从唐河接到桐柏的家里服侍。

      妈妈刚瘫痪时,体重有120斤,那时她还有一定的活力。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身体变得很脆弱,仿佛一片失去水分的秋叶,一碰就会碎掉。当我右手托着妈妈的脖子和脊背,左手托住她的腿腕,用力一抱,身子往后猛的一仰,后退了一步。她竟然轻到不足60斤。我抱着她,真想把我的生命割让给她。

      妈妈自生病起就不能发声,但深陷的眼睛,依然透着无尽的情感,曾经要强麻利的亲娘啊,对生命的渴望,对我的依赖和深沉的爱,都在眼神里流转,我无奈,我难过。

      我抱着妈妈离开家门那一刻,每走一步,她都像是在与最后的时光告别。扛着锄头的表伯,看到我抱着妈妈,连忙放下锄头,上前打招呼:“让你妈去你家。”我轻声“嗯”了一下。表伯说道:“妞孝顺。抱一抱老妈也不是啥丢人事,天经地义。老嫂子去妮那里多住段儿时间,也新鲜新鲜。”我点点头,妈妈则用孩子般纯真的眼神望着表伯,那眼神里有激动,也有对故土的眷恋。

      走过村口的小桥,来到南驻(南阳—驻马店)公路上,我担心车上的人会嫌弃我们,司机不愿意为我们停车。令我惊喜的是,还没等我腾出手来拦车,班车就在我面前戛然而止。售票员很热情,赶紧起身,把门口的专用座让给我们坐。司机是位中年大叔,他的脸上洋溢着和善的笑容,一面招呼“快点上来”,一面不停地夸赞:“是你妈吧,真是个孝顺的姑娘,好样的……”一车人都向我投来了赞许的目光和会心的笑意,那些目光让我心里暖暖的。妈妈在我的怀里,像是一个得到了保护的孩子,周围的善意裹紧了她,幸福地睡着了,那深陷的眼睛似乎也变得饱满起来。

      我和妈妈一屋睡,我望见她来她瞅见我,我是妈最出色的翻译官,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天到晚和妈总有说不完的话:“妈,我抱您出去,看看门前大山。”“妈,咱们还没上山烧香还愿呢,明年开春咱包个车去。”“妈,你跟我在一起会想家吗?您在这里我心里才踏实。”

      ……

      山里不缺柴烧,不少米吃。入冬后每天第一件事在过道里烧上一笼大火,再煨上一罐米汤,回屋给妈穿完再给小孩穿,把妈抱到火笼边安顿后再抱孩子,一把勺子三张嘴,我尝一口吹一吹,第一勺先喂妈,第二勺再喂娃, 我笑嘻嘻地说:“妈一口娃一口,看谁吃的快哟。”妈裂开大嘴无声地笑的哈喇子往下流。

      “慈乌尚反哺,羔羊犹跪足。人不孝其亲,不如草与木。”妈失去了咀嚼功能,只能整口整口艰难地吞咽。从前她说过吃食堂时挨过饿,曾捡过大雁屎吃,也挖过刺耳芽吃,这辈子就怕挨饿。每一顿饭都得喂一个多小时,我唯恐少喂一口,就像妈在我小时候满地追撵,怕我少吃一口会饿着一样。

      妈妈是一个爱干净的人。每次给她擦洗时就会给我带来阵阵心痛,手抚摸到身上有一种硌硬感,仿佛不注意就会把骨骼拉扯散架,淋到锁骨、胸骨处,都要用毛巾搌出凹陷的水。我不时的问妈妈:“疼吗?” 妈妈摇摇头,还示意我,行了,你别累着。

      ……

      妈妈又撑了四年,最终像是熬干了的油灯,静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梦回娘家,爹不在家,妈又再挑一些粗的树桩埋在地下,用一个个玉米秸秆的捆子扎成篱笆,只见她在自己编织的小栅栏门里进进出出,忽然不见了妈妈,我赶忙到灶火屋去找,闻到 一股霉味,我伸手触摸那口大铁锅,冰冷而粗糙的锅沿,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

      “妈,你在哪里?!”

      一声惊哭,打断了寻妈的梦。我再无睡意,踱到妈妈曾经在我家睡过的房屋里,试图嗅一嗅空气中是否还残留着妈妈的味道,我努力地在脑海中搜索着一切关于她的记忆。

      我是她最疼爱的小幺妮,这份疼爱伴随着我的童年无处不在。

      篱笆院内有棵老梨树,树干粗壮而斑驳。春天,满树洁白的梨花如雪般盛开,微风拂过,花瓣如雪片般飘落,地上仿佛铺上了一层白色的地毯。记忆中最闲适的画面,便是妈妈在老梨树下择菜。晃眼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那是一种宁静而又美好的景象。我总会不失时机地像一只调皮的小猫,轻轻地趴在她的腿上,然后费劲地把头钻进她的怀里,贪婪地享受着那短暂的幸福时光。

      我与妈妈同床睡到八九岁,酷热的夏夜,闷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蚊虫在耳边嗡嗡作响。妈妈拿着芭蕉扇,轻柔地为半睡半醒的我驱赶蚊虫。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慈爱,偶尔困意来袭,扇子扑在我身上,她便如梦初醒,慌忙抬手继续为我扇动,那丝丝凉意缓缓拂过我的心田。

      做噩梦的夜晚,我像一只受惊的麻雀,慌乱地躲进妈妈的怀里,就像躲进一堵坚固的城墙里,有一种谁也伤不了我的安全感。

      冬日里,清晨的被窝像是四月天晒足了太阳,我因棉裤凉而赖床不起。妈妈早早地在厨房点起一把麦秸,明亮的火焰映照着她的脸庞。她倒提着我的棉裤,麻溜地把冰凉的棉裤筒烤得热乎起来,穿上时,双脚挨着棉裤腰还感觉挺热乎,把腿往下伸,快到裤脚时感觉还是凉的,迅速把腿缩回到被窝儿里,非要妈妈再给我烤暖和了才肯穿。

      上学的时候,每天放学回家,刚进家门,一声“妈……妈……”便脱口而出,那是一种本能的呼唤,仿佛只要听到妈妈的回应,整个心便有了归属 。

      外出打工回家,还未到家门口儿,一声“妈,我回来了”便迫不及待地喊出,而站在一旁的爹会吃醋地说:“啥时间也没见找过爹在哪儿?”

      ……

      《诗经》云:“母氏圣善,我无令人。”每念此句,愧疚之情便如潮水般将我淹没。妈妈,那是如暖阳般良善之人,而我,却这般无能为力让她的生命延长。妈妈的身影、妈妈的声音,在一缕轻烟中飘向云端里的天堂,有时,我会下意识地喊几声妈妈,我害怕随着时间的流逝,会忘记喊妈妈的感觉,这绵绵无尽的思念,在悠悠岁月里不断地回荡,每一次涌起,都承载着妈妈深沉的爱和岁月积聚的无尽重量。

    【审核人:雨祺】

        标题:抱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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