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清凉,藏着淡淡的忧伤。水洼中映照着悲伤,大雨淅沥,母亲郁闷的哭声在医院回荡。
外卖员许桐5小时前还在路上奔波。送外卖时他不顾安全,电瓶车的轮胎与地面产生了刺耳摩擦声,他险些摔倒,却毫不顾忌,因为今天送完全部订单,明天中秋节便能赶回家与家人团聚了。许桐的家乡离他现在工作的城市并不远,但因为订单繁忙,他总不能回家团聚,这也使母亲盼他归家的念叨声越来越遥远。
刚刚摆在他眼前的是最后一个红绿灯口,手机上是最后一单订单,心中是无限的激动。激动之时,他并没有在意面前的那个红绿灯口绿灯在闪烁着,几乎转瞬之间就会变为红灯,但许桐的脑子里容不下任何理智,他所有的期盼都在这最后一个订单上。他把车把手一转,突然往前一冲,而这时汽车行驶路上绿灯也骤然亮起。红绿灯交换顺序,就在交换的这一瞬间,一场特殊的意外拉开了序幕。
伴随着绿灯亮起,一辆汽车正在加速开往前方,虽然刮雨器在不停地工作着,但是雨点降落十分密集,没能改善司机的视线。外卖员许桐一身黄衣,在他的视线中十分朦胧。等他看清那黄色的正是外卖员时已经来不及刹车了,汽车一顿,往前猛然一冲。而外卖员许桐也受到了巨大的撞击,他视为宝贝一样的外卖撒了一地。慌乱中他已来不及拾起外卖。车主的车已经有一大把年纪了,刹车系统不好使,踩下去后仍然没有反应,还在加速往前冲。这一冲可不得了,汽车直接从外卖员身上碾压了过去,那双沉重的轮胎夹到了许桐的双腿之上。伴随着那几声响亮的骨头咔嚓声,汽车仍然不顾一切地往前冲,显然系统出现了错乱。红灯又亮起,所有的车子都停下了脚步,可是只有这辆车在马路上最为显眼。
车主急忙报了警,警察赶到时,意外的后续影响一个接着一个。因为过度的紧张和疼痛,使许桐大脑产生了短暂的昏迷。等他醒来时,双眼朦胧,在他面前是灯光闪烁的医院,在他旁边是破涕为笑的车主。车主也是老实人,几年前做了笔生意,好不容易凑齐钱买辆代步车,今天的这场车祸对他来说也是难上加难。许桐休克后,是车主从许桐的手机里及时联系了他的父母。父母匆匆赶来医院,对基本情况并不知晓。车主并没有推卸责任,而是主动承担。许桐醒来后内心一阵慌张,他第一件想到的是还未送完的订单,因为平台的长期压迫,他的压力要比平常的外卖员多上好几倍。许桐的父母和车主都在病床边守候着他,车主的眼中饱含内疚,但内疚之下又能看到他心中那巨大的担忧。
经过警察调查,确实是车的刹车系统出了问题,但4S店并不承认,而是隐瞒了问题。经过评判,这次的事故发生,主要因为许桐擅闯红绿灯,虽也不是故意,但他确实闯了红灯。许桐需承担120万的赔偿资金,而车主则是40万。
双方的家庭都受到了严重的重创,许桐本就是一个忙碌的外卖员,父母在农村,家中也没有多少积蓄,120万是许桐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数字,但现在他却要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他的父母还算理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亲戚们。他们重回乡村,寻遍了亲戚,能借的钱都借了,但离120万这个数还相差甚远。病房里的许桐双腿瘫痪,需要治疗费、假体支架等多种费用,这使他的父母和许桐自己雪上加霜,而车主的状况并没有好多少。车主本是老实人,好不容易把钱凑齐买了车,贷款还没有还齐,他面对40万又焦头烂额。平时那些所谓的朋友跑得比谁都远,他的妻子和他凑齐了积蓄也凑不齐40万,他们还有两个孩子。为了不拖累他的妻子,车主的家庭也破裂了,也许从一个完美家庭到一个破裂的家庭,也只需一次变故吧?
时隔半年,普通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许桐因欠债不还成为了法院的失信黑名单人员。他的父母本就不愿意欠别人的钱,在这半年期间,许桐并不能工作,不能为家里减轻一份负担。他的父亲去工地干活时,为了多赚些工钱也发生了意外。高高的砖头堆突然轰然倒下,全砸在了他父亲那年迈的身体之上,虽说是工伤,但工程队的老板并不在乎,拖了又拖。许桐听了消息后,在病房里把拳头握得嘎吱响,但他也不再是那个曾经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了,他的双腿瘫痪了,并不能阻止什么。久而久之,他对生活的希望也在渐渐减弱。
令他十分烦躁的并不是这个,而是隔壁病房的一个女孩。她是个爱唱歌的女孩,她的双腿也瘫痪了,并且患有白血病。她每天都重复着一段话,用不同的声调来歌唱它:“爱你满身创伤,陪我走过小巷。皱纹里的温度,是过去的怀抱。玫瑰儿在开放,愿时间来回流淌,那场无所谓的意外,让我泪流满床。”许桐第一次听到这段话的时候,整个身心都震撼了。他在感叹着自己的生活,那场无所谓的意外给他带来了多少创伤呢?给他的父母又带来了多少创伤?他的父母早已年迈,却又坚持陪他走过人生这条漫长的小巷。但时间一久,许桐就开始生气了,他不明白上天为什么所有不公平的事情都会降临到他身上。他的父亲离世,母亲年纪大了,他不能去工作,不能孝敬母亲,身后还欠下了巨额贷款。他每天都拼命地用拳头捶向身后的墙,希望强有力的拳头能通过墙堵住那令他忧伤而又生气的歌声,那毫无知觉的腿让他感到生命的价值正在慢慢消失。
但母亲也向他隐瞒了一些事实,她之前就有偏头痛,所用的药物十分昂贵,现在为了还清债务,母亲停止了用药。日复一日,更加严重的偏头痛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她的内心像关上了阀门,从不把悲伤的事透露给许桐,在许桐面前总表现得像一个天真的孩子,但这个家庭的压力也只有她知道。每一个向许桐透露出来的笑容之下,都有着深深的无奈与巨大的压力。4S店和外卖平台并没有受到任何打击,外卖平台并不会因为少了一个外卖员而感到悲伤。
经过医生的治疗,许桐终于可以回家静养了。在静养的这些日子里,他母亲的偏头痛越来越严重,而他需要的治疗费用更加昂贵,假体支撑也是令人头疼的一件事,因为要还清债款,他并不能买假体,他每天只能靠着轮椅上的扶把手练习走路。但他扶着把手第一次尝试站起来时,突然扑通一声又重新坐回轮椅上,这一次让他急躁的性子受到了巨大的挫折。自从第一次尝试不能站起来之后,他并没尝试第二次,母亲催他时,他便把书桌上他之前所喜爱的物品都砸到了地上,以表示他对命运的不耐烦。母亲从未见到他如此狂躁的模样,便不敢再催促他练习,但内心深处仍是担忧。
许桐每天都坐在窗前,看着太阳日升日落。那个夜晚他几乎失眠,憔悴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映衬出所有的忧伤与悲痛。自从失眠之后,他的听力渐渐敏感起来,能听见之前他从未发现过的声音。心情好时,他便会常常幻想,幻想着他可以拥有的一切;心情不好时,即便是阳光明媚,他也会烦躁地捶轮椅。母亲并不担心自己的偏头痛,年迈的她早已看清世间美好与邪恶。她拥有过她所爱的一切,失去了倒也无所谓,有着老年人晚年时那种超然的生活态度,给她带来了积极与乐观,在她所谓的担心也就是许桐罢了。许桐双腿失去知觉之后便没了工作,她死后许桐怎么维持生计?
在他们家乡,最令许桐母亲熟悉又熟能生巧的就是织毛衣。天气渐渐转凉,许桐在轮椅上发现了四季的变化,感受了大自然的魅力。母亲给他织了一件毛衣。自从毛衣穿上身之后,周围的冰冷空气似乎与他的身体隔绝了,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他感觉生活有了希望。一针一线上都带着母亲对他浓浓的爱和那细腻的感情,所有的情感都通过这一丝一线传递着母亲的爱。许桐心情大好,脑子突然灵光闪现,并要求母亲教他学织毛衣,母亲心想难得这一次这么积极。冬天时可以给自己保暖,毛衣要是真做得好,在村里也能维持一些生计。于是母亲便教他织毛衣,一开始许桐虽然学会了织毛衣,但总觉得缺乏些什么,后来他才渐渐感悟到,原来毛衣也是要带情感的。
渐渐地,他通过母亲在村里的宣传,他织的毛衣也渐渐有名起来,母亲的偏头痛和120万欠款在那些日子里忘得一干二净。后来母亲面带微笑,慈祥地死去了。而许桐呢,他在村子里织毛衣的地位早已有了一席之地。渐渐的,城市里的人也在追求细腻的手法和传承的手艺,他的毛衣品质优良,自带情感,渐渐的也远近闻名起来,维持了生计,那120万欠款慢慢还了,生活又重新回到了正常的轨道。
与此同时,这里还要再提一下10年前那场意外的车主的生活状况。车主他之后十分悲伤,甚至还想过自杀的念头,但他的妻子虽与他家庭分裂,但依然鼓励他、陪伴他。于是在未来日子里,他们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生活,那40万对现在的车主早已不算什么,现在车主可是有名的经商专家。
玫瑰儿开放,愿时间来回流淌。时间永不止,只希望在面对困难时,能逆风而行,跨越困难,走出困境,畅想未来。
作者:胡文熙,安庆市人民路小学碧桂园校区601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