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葚;也不必说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云雀)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单是周围的短短的泥墙根一带,就有无限趣味。“”
鲁大师这一段,估计每个语文老师教授时,都会让学生开展例句仿写训练。
不必说房子是砖混的,低矮的,面积小的,光线差的;也不必说房子是不通风的,无卫生间的,无电梯的,无防护拦的。单是能够顺利租到手,就是莫大安慰。
小强布置作业时,自己也给学生仿了一段。这时间,他正在努力寻找出租房。仿句乃租房经历,也是有感而发。
其实他们结婚当初第一方案并是租房的。
“单身汉,油炒饭。”这话常挂在食堂炊事员老班嘴上,也算是他对学校几个未婚青年的羡慕嫉妒恨吧。小强与铁霞相识前,盖房欠款还清,家境已好转,母亲为让儿子尽快脱单,不再执掌控工资财务大权,也不要求小强每个礼拜都回老家。于是与小周、阿东、溜溜,几个吃住在校的,都成了油炒饭小组成员。
“一个人吃饱了,全家都不饿。你们一个个都是,天冷笼下袖,快乐甩悠秋(注,即荡秋千),哪里像我……”老班是个人才,妙语连珠,开口即来。可是后面一句话刚到嘴边,便又咽了下去,因为他爱人辫子姐过来了。
辫子姐老家四川的,老班当年在那当兵,一次军民联欢时,两个人对上眼了。炊事班长当年也是一表人才,四方大脸,身材魁梧,不像现在挺个大肚子,人过门槛肚脐眼上前。辫子姐,小强也例句仿了一段。
“不必说她身材端的是好,亭亭玉立,脸庞端的是好,如花似玉,眼睛端的是好,眉目传情;也不必说她那品德端的是好,善良可爱,爱师如子,性格端的是好,温柔腼腆,软语呢喃。单是她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停靠或抚摩在她那性感屁股上,就让人产生无限遐想。”
小周老师,觉得这个仿句好,便及时借走了,应用于教学,取得了满堂喝彩。而小强自己在课堂示范时,想想总觉有些不妥,然后把末句又稍作改动——单是她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在人眼前晃来晃去,就让人产生无限遐想。当然,也取得了掌声一片。语文教学素材,来源于生活,来源于身边,一定会得到学生认可。食堂职工辫子姐,还有杨麻婶,夏妈,包括弥勒佛老班,都是湖畔中学很好的人物范例。只要几个小青年,在课堂跟学生说起食堂里面的几位帅哥美女,教室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人在热恋时,眼中皆是鲜花烂漫的人间四月天,脑里充盈的全是五彩斑斓的热气球,浪漫,美妙,狂热,挚着。辫子姐为了爱情,别却亲友,嫁给了远方。铁霞也是一时昏头昏脑,居然认可结婚是两个年青人自己的事,城里有没有房子不打紧。婚期已订,两人依旧溜溜冰唱唱歌,该吃吃该喝喝,遇事一边搁。
“你两个糊涂猫!人们都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洞房洞房,你们总要有个洞有个房吧?要早作打算呀!”丈母娘双眼盯住男青年,一脸正色道。她看着女儿渐渐隆起的小腹,心里有些不爽,然而说出的更多则是关心。
“嗯嗯,好的。”女婿红着脸,应答着。
“车到山前必有路,总有一天会有房。”铁霞也在一旁帮腔。
“将来有房是将来,我是说现在,要准备婚房哦——两个糊涂猫!”丈母娘摇着头,困难地挪动她那有些显肥的身体,悻悻转身……
小强余安岭老家有新老房屋七八间。新房一排五间,是他师范毕业那年所盖。本来打算第二年再盖,可以准备充分些。但母亲考虑,孩子参加工作了,同学同事们要交往,来人没个房间歇息不行,二则孩子大了要娶亲了,没个房间人家也不好介绍。于是拆了两间旧房,在旁边加盖了一栋二层砖瓦房。因窑烧青砖不够,只砌了一层主墙,二层仍是黄土砖,于是形成了与众不同的青黄屋。
“大不了,都回青黄屋。你下班往回赶,我下班往回赶,累一点而已。”铁霞与小强有说有笑,很轻松。
“几十里山路,天气好可以跑,大雨滂沱怎么跑?没怀宝宝可以跑,挺着大肚子怎么跑?嘴里衔灯草,放屁真轻巧!”老太太不知何时又踅了回来,对女儿的随意态度,很不满意,说话时语气很重。
“那就到小强学校住,或到我们厂里住,申请一个婚房呗!”丈母娘的话不大中听,但实在,小强没敢接话,倒是亲生的胆子肥,挨骂了依然往下接。
“到你厂,他跑?到他学校,你跑?每天跑三十里地?跑个新鲜跑三天!”老太太音响不小,然而有理有据。至此,铁霞也不再顶嘴分辩,仍由母亲大声数落。
“县城边上租个房!不要舍不得那点租金,可租偏点,租便宜点!不要再东扯西拉的,一门心思地找房去吧!”老太太骂骂咧咧地,一锤定音。
房子租城北,离铁霞会近些,房子租城东,离小强会近些。铁霞做主,就在城东找。一是城东未开发,房价整体便宜些,二是小姑子家也在城东租房,相互间有个照应,三是城东离娘婆二家也近,回去也方便。于是托人分头找房。终于与开拖拉机金老三联系上了,租了他家二楼的两间房。房间不大,没通水,也没卫生间,但干净清爽,通风好,光线也好,关键房子还便宜。
金组长一家三口,夫妻二人带个小孩,白天忙活,也没人在家。院门一关,既清净,又安全。人缘也好,过年带点糖酒给他们,死活不收,还要请客吃饭。房租本来议定半年一付,后来经济一紧张,小强他们一月一付,也没说什么。电费按电表度数年终才结算,而水费也只是象征性地收了点。铁霞说,这要感谢小姑子,是她帮找了个好房东。
“租房靠一好不行,非要靠两好。你们两家,是有缘分。”小强妹妹雷桃,笑着跟嫂子和金组长婆娘说。雷桃平时说话大声爆炸,不过这次倒说得斯文。倘若她不在豆腐坊隔壁金老大家租房,就不知他兄弟金老三家有房可租,就不会租到他们的房子。因为金老三夫妻俩平时忙活,白天不在家,铁将军把门,租客找上门来,也很难遇见。
雷桃说小强铁霞与房东有缘。掐指一算,确是有缘。于是迅速起草了一个简单合同,付给租金,拿来钥匙。简单装修布置之后,邀请老丈人丈母娘过来视察,均无意异,满意离开。至此时,婚房大事,方告一段落。
谢天谢地,现在可以随时拜天地入洞房了。送走客人,铁霞吁了一口气,不过此时她有一个疑惑:为什么新婚夫妇的婚房叫洞房呢?
“山顶洞人都住在洞中,他们结婚的地方当然是洞是房了!”小强解释道。
“现在为什么还叫入洞房呢?”铁霞又问。
“西部那里许多房屋仍是窑洞呀。”小强解读。
“那现在我们这边也没窑洞呀?新房跟洞不沾边呀?”铁霞一直追问。
“怎么沾不上边呢?我有房,你有那呀!”小强嬉皮笑脸道。
“臭流氓!”铁霞一时脸上飞红霞,抄起枕头就要打,可男人已如离弦之箭,嗖地一声,跑到楼下豆腐坊门口,哪里追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