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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匠

  • 作者:李洪峰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3-06-16 20:1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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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开栏的话

      在广阔的农村大地,曾经生长、活跃着无数乡村手艺人,这些手艺人从田野中走来,又走向田野及远方。本报开设“乡村手艺人”专栏,讲述那些在时光里渐行渐远的乡村手艺人故事,从这些老行当、老手艺中感受那份凝固的记忆、承载的文化和远去的岁月。

      石匠,在所有乡村匠人中,是最辛苦、最劳累的。建房奠基有他们,刻碑修墓也有他们。

      阳光下,他们用铁与石的碰撞,绽出绚丽的火花;他们用汗与水的交织,品着咸淡的人生。汗了,用手指一刮额头,顺势一甩,汗滴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累了,坐在石头上,卷根叶子烟,哼着小曲,吹着山风,比什么都惬意;渴了,昂着头“咕咚咕咚”喝几口水,比什么都甘甜。

      他们的作业点在野外,因此,太阳是他们的财富。于太阳,他们有太深的理解和情感。农家人常说,“石匠,石匠,天晴落雨在坡上”,是对这种职业最精辟的诠释。

      那时农村的孩子,得学一门技术来成家立业、养家糊口,但多数家庭是不让自己的孩子去学石匠的。大抵是他们不愿后人去受那份“天晴落雨在坡上”的苦累吧。还有一个因素,石匠是个需要力气的活,单薄的身板也不是学石匠的料。

      “为人不学艺,挑断八股系”,是当时川东地区农家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其背后意思是说,在农村如果不学个艺,就会用系有八股绳子的箩筐挑一辈子,那就又苦又累,还吃不饱穿不暖。这句话不仅激励农家孩子奋发学习,还道出了手艺的重要性。

      在邻水县石永镇李子沟村(现为象鼓寨村)寨子坪,世代居住着甘家和刘家,两家各有一个石匠,一个甘石匠,一个刘石匠。寨子坪山脚下有个塆,叫岩脚塆,全塆人都姓李。寨子坪和岩脚塆毗邻,居住的人们互称“老表”,这样的称呼和习俗,是祖辈传下来的,虽然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亲戚关系。

      这两个石匠的生意,岩脚塆的人都照顾过。刘石匠的话不多,做活精致。甘石匠的话稍多点,力气大。他俩虽是一路人,但平时的活路大多是各做各,是什么缘由,人们不清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俩的师父为同一人。

      岩脚塆有一位“赤脚医生”,村里人都称他为李医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盖新房时,他就把这两个石匠请到了一起。建新房需要大量石头,请一两个石匠是不够的,于是李医生索性就把他俩手下的工人全都请来打石。

      说是打石,其实就是开石,在悬崖绝壁上,把表层土刨掉,用铁锤、钢钎等开山劈石。这是费力活,又是技巧活。

      石匠的工具,通常有大锤、二锤、钢钎、楔子、錾子、手锤,以及划线的钢尺和弹线的墨斗。一把大锤有几十斤重,用于劈开天然原石撞击楔子时用;二锤有十来斤重,用于劈开被大锤开下来的石头。什么时候用这两个铁锤,石匠自有分寸。这两把铁锤都用一根富有弹性且不易折断的杂树棍串着,好的杂树棍,可以弯到360度还不断。大锤的木把有两米左右长,这根据石匠的身材高矮来定,二锤就只有一米左右了。

      甩大锤有技巧。几十斤的大锤,石匠握住木把,举过头顶,与自己的双臂成弓形,此时整个身子似弯弓射月状,站在悬崖边,随着一声声吆喝,铁锤在富有弹性的木把带动下,越过石匠的头顶,朝着既定目标——楔子狠狠地撞去,“铛——”清脆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回音绕谷。奇迹就在这一声又一声的“铛”中出现——原石裂开缝隙了。用有弹性的材质做木把,省力又借力,反之就不行,若一口气上不来,原石受力不够,不易开不说,还易伤人筋骨。原石劈开后,形状各异,就用二锤进行二次加工,按照石材用途,劈成各种条石,这就是精细活了。

      甘石匠因力气大,常轮甩大锤,锤锤击中,声声悦耳,刘石匠则常打二锤,精确到寸,从不浪费,他们分工明确,按天计价。打石是个体力活,消化快,李医生家从早到晚,不停为石匠们做饭。吃过早饭就准备中午的,吃过午饭就准备下午的,吃过下午的就准备晚上的,如此循环几个月。

      如果不是石匠有开山劈石的技术,那坡上的原石就永远在那里,不会成为李医生家房子的基石。可如今,这活几乎被机器代替了,切割机一响,要多长有多长,要多大有多大,省事省力。

      石匠的活中,仅有一项是室内,那就是年底到每塆每家去修磨子。磨子,就是石磨,它一年辛苦下来,里面的齿槽会慢慢变平,磨不出细面细浆。到了冬腊月,石匠就去修石磨。一个石磨上下两半,先修上半,还是先修下半,这没有规定,依石匠自己习惯。是晚上修还是白天修,这有讲究,通常石匠是晚上来修,因为白天要干活,有时做自家的农活,有时做打石的活,所以他们一般不会把白天献出来。晚上点着煤油灯,用手锤击打扁錾,一点点凿凹槽。凹槽不能被凿得太深,要恰到好处,深到什么程度,全靠石匠的手艺。石匠一手握住扁錾,一手持手锤击打,控制好平衡与力度。通常只要谢过师的石匠,都能修出好磨来,还有只要敢来修石磨的,技术就过硬,一点不用担心石磨修得好不好。拜师学艺不易,徒弟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要很多年才谢师,然后徒弟就自个儿闯天下去。徒弟的技术能折射出师父的技术,师父的技术在徒弟身上延续,一代一代,生生不息。

      甘石匠和刘石匠都修过岩脚塆里那几盘古老的石磨,谁有空谁就来。如今机器替代了石磨,他俩这门修磨技术将彻底失传,往后将不复存在,当然还包括他们在石头上雕龙刻凤绣狮子的技术。

      刻石狮嘴里那颗石珠子,是用镂空雕刻技术一点点精雕细刻出来的。石匠用墨粉或笔之类的东西,在狮子嘴巴部位画出舌头、牙齿以及珠子的轮廓后,然后用专用工具把周边多余的石料去掉,直至狮子嘴里只剩一颗珠子,这样雕出来的石狮活灵活现。

      石匠的雕龙刻凤绣狮子的技术活,那时都是纯手工,虽费力费时,偶有不完美的凿痕,却是千人刻,千人样,是艺术。如今都是电脑雕刻,看上去虽完美,但千篇一律,是形式,缺少了那道痕,那股味。

      一辈子只做一件事,这是很多手艺人一生的写照。时光更替,很多手艺人在走向没落,让人生出一些心酸。

      如今,两个石匠年岁已高,早已不做石匠活了,也早已从寨子坪搬家到山脚下居住。或许,石匠也将慢慢退出历史舞台,但对于做了大半辈子石匠活的刘石匠和甘石匠来说,这份感情却是难以割舍。(李洪峰)编辑:郭梦涵

    【审核人:站长】

        标题:石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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